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客房,落在念初熟睡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也落在我和傅承渊身上,温暖而坚定。庭院里,艾草的清苦气息、饭材香气,交织在一起,还有沈砚之安排的厮,轻手轻脚打扫庭院的细碎声响,一切都慢得不像话,慢到让我几乎忘了,阴傀门的余孽还在暗处窥伺,慢到让我误以为,这样安稳的日子,能多持续一阵子——抱着念初,陪着傅承渊,清一清残阴,查一查线索,三餐规律,烟火寻常,便是我们一家三口,最难得的圆满。
我轻轻坐在床边,指尖依旧拂过念初柔软的胎发,他睡得极沉,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追逐什么,嘴角偶尔抿一下,又松开,指尖那缕极淡的金芒,温顺地萦绕着,像一缕不肯熄灭的微光,护着自己的身子。傅承渊站在我身侧,没有话,只是静静看着念初熟睡的模样,胸口的绷带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他抬手轻轻按压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又快速舒展开,想来是旧伤又隐隐作痛,却不肯让我分心——他向来这般,凡事都自己扛着,护着我,护着念初,哪怕浑身是伤,也始终一副沉稳可靠的模样,偶尔露出的笨拙与温柔,反倒比一身阳煞之力,更让我心安。
“我去看看灶房的辅食,”我轻声开口,生怕吵醒念初,起身时,特意将薄毯又往他肩头拢了拢,指尖触到他软乎乎的耳垂,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念初醒了,刚好能吃上温热的米油,掺一点稀释的阳火草汁液,补补力气。”
傅承渊点头,声音低沉而温柔:“我陪着他,你去吧,慢些,不用急。”他俯身,轻轻碰了碰念初的手,阳煞之力心翼翼地流转,像一缕温柔的暖风,避开孩子稚嫩的肌肤,落在他指尖那缕金芒上,微微滋养着,“方才看他指尖金芒,还是有些弱,今日便不再出去了,就在宅院里歇着,我再绘制一些净化符,顺带把昨日沾染冥气的桃木枝,好好清理一下。”
我应着,轻轻带上房门,走出客房,庭院里的阳光愈发浓烈,艾草的清苦气息混着桂花糕的甜香,扑面而来——沈砚之知道念初爱吃桂花糕,特意让人蒸了一笼,放在石桌上,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厮正心翼翼地摆着碗筷,见我出来,连忙躬身行礼:“初一道长,辅食已经熬好了,在灶房温着,沈先生,等念初公子醒了,再盛出来,怕凉了伤肠胃。”
我微微颔首,走到石桌旁,拿起一块桂花糕,指尖捏着温热的糕体,软糯香甜的气息钻进鼻尖,忍不住想起昨夜,念初抱着桂花糕,吃得满脸都是,指尖、嘴角、甚至脸颊上,都沾着金黄的糕末,傅承渊蹲在一旁,笨拙地帮他擦拭,擦了半,反倒把自己的指尖也沾得脏兮兮,被我笑着吐槽“连个孩子都擦不好”,傅承渊也不恼,只是无奈地笑,伸手蹭了蹭我的脸颊,把糕末蹭到我脸上,惹得我又气又笑,念初在一旁“咿呀咿呀”地喊着,手里的桂花糕,还不忘往我们嘴里递——这般细碎又温暖的瞬间,像庭院里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除煞的疲惫,也冲淡了阴邪带来的阴冷,便是我心底最珍贵的烟火。
“初一道长,傅先生的伤,要不要再换一次药?”厮轻声问道,手里捧着一个药盒,“沈先生让人请了省城最好的大夫,配了新的伤药,傅先生的伤口若是再牵扯,怕是要留疤,还得慢慢养着,不能再劳心费力。”
我接过药盒,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盒,心里微微一暖——沈砚之还挺细心,凡事都考虑得周全,不像清风师叔,性子莽撞,嘴又硬,昨日离开渡厄斋时,清风师叔还蹲在石桌边,梗着脖子闹脾气,要跟着我们一起来省城,被玄虚师叔强行拦住,勒令他留在渡厄斋闭门调息,好好养伤。临走前,他偷偷塞给我几瓶驱煞膏,还附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上面写着“我才不是担心你们,只是这些驱煞膏放在我这儿没用,免得浪费,若是遇到搞不定的邪祟,赶紧发符信号,我偷偷溜过去帮忙,玄虚师叔不知道”,字里行间全是嘴硬,却藏着几分真心,想来此刻,他还在渡厄斋闹脾气,吐槽玄虚师叔不近人情,吐槽我们不带他来除邪祟,这般鲜活的性子,反倒成了渡厄斋,乃至我们奔波除煞路上,一丝难得的幽默。
“等会儿我给傅承渊换,”我轻声道,将药盒放在石桌上,“他性子犟,不肯好好养伤,总想着清理邪物,查余孽的线索,只能慢慢劝。”
正着,沈砚之便匆匆赶来,手里依旧攥着一张字条,还有一个的布包,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又掺着几分谨慎,打破了庭院的静谧,却不显得突兀:“初一,傅总,刚收到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不算坏也不算好的消息。”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后,先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笑着道:“好消息是,追查贫民窟那个同伙的人,查到了一些眉目,那人姓王,平日里以捡破烂为生,住在贫民窟最深处的破屋,身边跟着两个喽啰,平日里很少出门,只有每日傍晚,会偷偷往城郊方向走一趟,想来是去给余孽传递消息,或是搬运什么东西。”
“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他顿了顿,收起笑意,将手里的布包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比之前更细碎的木傀碎片,还有一张残缺的黄纸,“厮在城南浅巷的废弃柴房里,捡到了这些,木傀碎片上的纹路,比之前的更浅,而且掺了一丝奇怪的纹路,我看不懂,还有这张残缺的黄纸,上面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像是阵图,另外,大夫,傅总的伤口,不能再频繁动用阳煞之力,不然会伤及经脉,得好好静养几日。”
我拿起一块木傀碎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果然比之前的更浅,且纹路末端,有一丝极淡的、扭曲的细线,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像是仓促刻画上去的,又像是刻意隐藏的。傅承渊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客房,想来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走到我身边,接过木傀碎片,指尖阳煞之力微微涌动,碎片上的黑芒瞬间黯淡下去,那丝扭曲的细线,却依旧清晰,没有被阳煞之力净化。
“这是噬灵纹,”傅承渊的语气,比之前沉了几分,眼底的温柔褪去些许,多了几分凝重,却依旧没有慌乱,“专门吞噬孩童的灵脉,尤其是念初这样,生带着金乌残脉的孩童,之前我在渡厄斋的古籍上看到过,只是这种纹路,早已失传,没想到阴傀门的余孽,竟然会用。”
“金乌残脉?”我心里微微一动,转头看向客房的方向,念初还在熟睡,身子被薄毯裹着,安稳得不像话,“念初他……”
“嗯,”傅承渊轻轻点头,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还有常年握桃木刀、绘制符纸留下的薄茧,“念初的金乌之力,不是普通的净化之力,是上古金乌残脉,生克制冥气,也克制玄阴殇的残魂,阴傀门余孽,之前散播邪物,清理贫民窟,都只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念初。”
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之前的平静与安稳,像是被这一句话,彻底打破。我下意识地看向客房,脚步忍不住想往那边走,却被傅承渊轻轻拉住,他的语气,依旧沉稳,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慌,目前只是猜测,而且念初有金乌之力护着,还有我们在,余孽不敢贸然动手,他们现在,只是在慢慢布局,收集念初的金芒气息,我们只要沉住气,好好护着念初,慢慢查,总能找到他们的破绽。”
沈砚之也连忙道:“初一,傅总,你们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加强了宅院的守卫,夜里安排厮轮流值守,另外,我让人把贫民窟的街巷图,画得更细致了,等傅总养好了伤,我们再慢慢探查,不急于一时,毕竟,念初公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我轻轻点头,心里的慌乱,渐渐被傅承渊的沉稳,还有沈砚之的细心,冲淡了些许,却依旧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我知道,傅承渊之所以不慌,是怕我慌乱,怕我分心,他胸口的旧伤还未痊愈,又要操心余孽的阴谋,操心我和念初的安危,他的沉稳背后,是无人知晓的疲惫与担忧。
“我先去给念初看看,”我轻声道,挣开傅承渊的手,快步走进客房,生怕念初有什么异样。推开门,阳光依旧洒在念初的脸上,他睡得依旧安稳,呼吸均匀,指尖的金芒,依旧温顺地萦绕着,没有丝毫异常,我走到床边,俯身,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热的,没有发烫,又摸了摸他的手,柔软温热,金芒依旧微弱却坚定,心里的慌乱,才又褪去几分。
我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念初熟睡的模样,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软乎乎的,带着婴儿特有的细腻,他似是被触痒,轻轻动了动脑袋,往被褥里缩了缩,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梦里吃到了甜甜的桂花糕,模样软糯又可爱,让我忍不住想起他平日里的举动——吃辅食时,总爱用手抓勺子,把米油抹得满脸都是,还会偷偷把嘴里的辅食,吐到傅承渊的手背上,看着傅承渊无奈的模样,偷偷“咿呀”笑;夜里哭闹时,只要我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就会慢慢安静下来,脑袋搭在我的胸口,手里紧紧抓着我的衣角;看到傅承渊绘制符纸时,会好奇地伸出手,抓过符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再咯咯地笑,气得傅承渊想凶他,却又舍不得,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重新绘制一张;甚至偶尔,会本能地释放金芒,净化我身上沾染的微末冥气,眼神里,满是懵懂与坚定——这般的、软糯的、鲜活的念初,是我和傅承渊的软肋,也是我们对抗阴邪,最坚定的底气,我绝不能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念初渐渐醒了,眼睛缓缓睁开,亮晶晶的,像是盛着细碎的阳光,他看了看我,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含糊声响,手动了动,像是要我抱。我连忙俯身,将他轻轻抱起来,拢了拢他的襁褓,温柔地道:“念初乖,睡醒了?饿不饿,我们去吃辅食好不好?”
念初似是听懂了,用力点头,脑袋在我胸口蹭了蹭,指尖的金芒,轻轻落在我的胸口,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本能地护着我。我抱着他,走出客房,傅承渊正坐在石桌旁,绘制净化符,胸口的绷带,依旧洁白,只是他绘制符纸的动作,比之前更慢了些,偶尔会微微停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一下,想来是胸口的伤口,又牵扯到了。
沈砚之已经让人把辅食盛了出来,放在一个的瓷碗里,是温热的米油,掺了一点稀释的阳火草汁液,清淡又营养,适合念初这样的娃娃吃。我抱着念初,坐在石桌旁,拿起的勺子,舀了一勺米油,吹凉后,轻轻递到念初嘴边。
念初张着的嘴巴,一口咽了下去,嘴角沾了一圈米油,像长了一圈胡子,模样滑稽又可爱。傅承渊放下手里的符纸,凑过来,眼神温柔地看着念初,伸手,笨拙地帮他擦了擦嘴角,却越擦越脏,反倒把米油擦到了念初的脸颊上,惹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傅承渊,你能不能细心点,连个孩子都擦不好。”
傅承渊无奈地笑了笑,指尖蹭了蹭自己的鼻尖,眼底满是宠溺:“平日里都是你照顾念初,我笨手笨脚的,不如你细心。”着,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念初的脑袋,阳煞之力心翼翼地流转,“慢些喂,别呛着他。”
沈砚之坐在一旁,看着我们一家三口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傅总,初一,你们这般,真是让人羡慕,念初公子这般乖巧可爱,若是清风道长在这儿,怕是要抱着他,再也不嚷嚷着除邪祟、立大功了。”
一提到清风师叔,我就忍不住想起他嘴硬的模样,笑着道:“他啊,就算在这儿,也不会老实抱着念初,怕是会一边抱着念初,一边嚷嚷着,念初的金乌之力,是跟着他学的,还会吐槽我们,不如他会照顾孩子。”
傅承渊也笑了,眼底的凝重,渐渐褪去了几分:“清风师叔性子虽莽撞,嘴也硬,却心思单纯,若是他在这儿,或许还能帮着留意周遭的动静,只是玄虚师叔不让他来,也是为了他好,他身上的冥气,还未彻底消散,若是再来省城,沾染了更多冥气,怕是会伤及经脉。”
正着,念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身子微微发抖,脸涨得通红,嘴里发出“呜呜”的含糊声响,指尖的金芒,忽强忽弱,原本温顺的金光,变得有些躁动,像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我心里猛地一紧,连忙放下勺子,轻轻拍着念初的后背,低声安抚:“念初乖,不哭,不哭,初一在这儿,傅傅也在这儿,不怕不怕。”
傅承渊也立刻凑了过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念初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胸口,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不对劲,他浑身发烫,金芒也躁动不安,怕是沾染了什么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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