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偏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朱由校（陈远）身着常服，坐于御榻之上，神情平静，目光扫过下方躬身行礼的卡瓦略与阳玛诺。内阁首辅、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几位重臣分列两侧，沉默地注视着这群来自远西的“贡使”。
“尔等远来辛苦。平身吧。”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朕闻尔等此番前来，是为贺我大明水师澎湖、料罗湾之捷？”
卡瓦略连忙上前一步，用生硬的官话道：“尊敬的大皇帝陛下，是的。澳门议事会与大葡萄牙国，对于陛下强大的海军能够击败野蛮的荷兰人，维护海域安宁，感到由衷的钦佩与祝贺。特献上薄礼，以表敬意。”他呈上礼单，上面罗列了自鸣钟、西洋大炮模型、精美的玻璃器皿以及一些文仪器。
朱由校扫了一眼礼单，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贵使有心了。不过，朕听闻，尔等与荷兰人，在欧罗巴乃至南洋，亦是纷争不断。此番祝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直接点破，让卡瓦略一时语塞。阳玛诺适时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儒生礼，用流利的中文接口道：“陛下明鉴万里。我葡萄牙与荷兰确为世仇，其在南洋抢夺我商站，杀戮我教民，无恶不作。陛下威，一举荡涤其凶焰，我等自然欢欣鼓舞。然而，据我等所知，荷兰人狼子野心，并未因一次败绩而收敛。他们正在巴达维亚集结更多战舰，并且……”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抬头观察了一下朱由校的神色，才继续道：“并且，他们似乎正在积极联络日本平户的浪人商贾，甚至可能通过某些渠道，与漠南的蒙古诸部有所接触。其目的，恐怕是想多方牵制陛下，以报料罗湾之仇。”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大明重臣的脸色都微微变了。海上的敌人如果与陆上的边患勾结起来，局势将变得异常复杂。
朱由校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他深知殖民者的德性，为了利益不择手段，阳玛诺所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这葡萄牙人，倒是送来了一个极具价值的情报，同时也将他们自己放到了一个“知情识趣”的潜在合作者位置上。
“哦？竟有此事？”朱由校轻轻敲了敲御榻的扶手，“朕倒是好奇，尔等对此，有何高见？”
阳玛诺心中一定，知道机会来了：“陛下，我葡萄牙愿为陛下鹰犬，密切关注荷兰人与倭寇、蒙古之动向，及时禀报。同时，我澳门的船舰、火器，虽不及朝新锐，亦可为陛下屏藩，协防海疆。只求陛下能维持澳门现有之贸易特许，并允准我等派遣更多传教士入京，侍奉陛下，讲解西学。”
图穷匕见。他们想要维持特权，并扩大文化和宗教影响力。
朱由校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时间消化和权衡。联合葡萄牙制衡荷兰，符合远交近攻的策略，但引入西学与西教，则需慎之又慎，必须将其纳入可控范围。
“尔等所言，朕已知之。”朱由校最终开口，语气平淡，“澳门事务，仍依旧例。至于协防、情报之事，可由兵部与尔等详议章程。派遣学者入京，讲解格物、算学、舆地之学，朕准了。至于传教一事……”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阳玛诺，“需遵从大明律法礼俗，不可强迫，不可滋扰地方，具体事宜，由礼部议定。”
他没有完全答应，也没有彻底拒绝，留下了充足的回旋空间。卡瓦略与阳玛诺对视一眼，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这位年轻皇帝，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精明和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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