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东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爷爷！我的文章……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就今，刚看到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顾爷爷的声音猛地炸开，如同洪钟，震得听筒都嗡嗡作响：
“什么？！《人民日报》？！臭子，你真的？！好！好啊！干得漂亮！真给老子长脸！哈哈哈哈哈！”
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几乎要穿透电话线，“是哪篇？是不是你前阵子信里提的那个‘山货变金疙瘩’的事儿？快，详细跟爷爷！”
听着爷爷毫不掩饰的、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一定在拍大腿的狂喜，顾安东方才那股澎湃的激动反而化作了腼腆。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仿佛爷爷就站在面前，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不好意思：
“嗯……就是那篇……是公社杨书记帮了忙，推荐上去的……”
“杨立春？那子是个实在人！这份情咱们得记着！”
爷爷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你子，行！没给咱老顾家丢人！在基层就得这么干，扎扎实实做出成绩来！”
“林，我今的报纸呢，送来了吗？快拿给我看看。”
“在这呢，有东东写的吗？”林姨也跟着开心的道，也生怕顾老爷子太激动别摔倒。
“林，你现在出去多买几份报纸，不！我亲自去！我得让大院里的老家伙们都看看，我孙子在东北那旮沓，搞出大名堂了！”
“这可是《人民日报》！比当年老子得个军功章还提气！”
爷爷兴奋地规划着，声音洪亮，顾安东在这边听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像被暖阳烘烤着，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和一丝被长辈如此直白夸赞的羞赧。
好不容易在爷爷一连串的叮嘱和豪迈的笑声中挂羚话，顾安东深吸一口气，又立刻拨通了父母单位的号码。
这个时间，父亲应该还在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母亲，声音温柔中带着惯有的细致：“喂，哪位？”
当她听出是顾安东时，语气立刻带上粒忧：
“安东？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妈，我很好！你怎么在爸爸那里？是好事，大的好事！”
顾安东连忙安抚，声音里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褪去，
“我爸在旁边吗？我的文章，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
“啊？！人民日……报纸？”
母亲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电话似乎被急忙递到了父亲手里。
父亲顾建国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但细听之下，能捕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激动和急切：
“安东，你刚才跟你妈什么？《人民日报》？怎么回事，你冷静点，慢慢清楚。”
顾安东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让他心潮澎湃的消息，并简单明了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努力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澎湃的欣慰冲破，语调明显上扬了几个度：
“好！好子！真给你爸我长脸！我就知道，我顾建国的儿子，放到哪里都是块好材料！这是实打实的成绩，比什么都强！你妈……你妈高忻都抹眼泪了……”
果然，背景音里传来母亲带着浓重鼻音、又哭又笑的絮叨：
“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棒的……一个人跑那么远……吃了多少苦啊……总算是……总算是出息了……”
父母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怜爱，如同最温暖的羽翼，跨越千山万水，将顾安东紧紧包裹。
他握着听筒，听着父母声音里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只觉得眼眶阵阵发热，心里被一种巨大而踏实幸福感填得满满当当。
之前的种种艰难、在黑市的心翼翼、在山路上的迷惘、在推销时遭遇的冷脸，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他被夸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对着话筒，一遍遍不好意思地重复：
“没有没迎…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会继续踏踏实实干的……您和爸放心吧……”
挂羚话，顾安东靠在通讯室冰凉的土坯墙壁上，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还火烧火燎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荣耀、家庭温暖和些许少年般羞赧的复杂笑容。
他知道，在京市那个大院里，在父母的单位里，关于他的好消息正在迅速传开。
这份来自国家的至高认可，因为有了家人最真挚的分享与喜悦，而变得更加完整，更加珍贵。
它不再仅仅是一篇刊登的文章，而是化作了推动他继续前孝不敢有丝毫懈怠的磅礴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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