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安东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快要压过林中风声时，东边山坡上猛地传来“嘭”一声巨响！枪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远处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李炮头开枪了！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前方空地上传来一声凄厉狂怒的嚎叫！只见那头巨大的公猪脖颈处爆开一团血花，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但并未立刻倒下，反而被剧痛刺激得更加狂暴，低着头，獠牙前指，发出威胁的“嗬嗬”声，竟还想朝着枪响的方向冲去！
而整个野猪群瞬间炸开了锅！枪声和头领的受伤让它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几头母猪发出尖锐的叫声，带着崽子，根本顾不上受赡公猪，凭着本能四散奔逃，试图冲入密林。
“上！”
张老枪见状，知道计划必须调整，他低吼一声，带着栓子和铁蛋从藏身处猛地跃出，直接扑向离他们最近、正试图往北边林子里钻的两头壮实母猪。
猎叉带着风声凶狠地刺出，试图绊住它们的去路。
然而，混乱中，一头格外惊慌的母猪，带着三四只吓得吱哇乱舰腿脚还不甚利索的猪崽，竟昏头昏脑地朝着顾安东他们埋伏的西侧灌木丛亡命冲来！
那母猪体型也不，将近两百斤，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喘着粗重的白气，獠牙虽然不如公猪骇人，但被撞上一下也绝对骨断筋折！
“我的娘诶！”
“它……它冲过来了！”
守在顾安东旁边的狗剩和山娃哪见过这阵势？
看着那如同型坦克般直冲过来的野猪，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野猪身上的骚臭气，两人脸色瞬间煞白，握着猎叉和砍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稳住！”
顾安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一退，这母猪就可能带着崽子冲出包围圈，更重要的是，他们三个可能会被冲散，陷入危险！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中闪过张老枪的叮嘱，还有肩上这杆沉甸甸的土铳所代表的信任。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有的杂念都被排除，眼中只剩下那头越来越近的野猪。
他迅速据枪，肩膀死死抵住枪托，脸颊贴紧冰冷的木质部分，视线穿过简陋的照门，牢牢锁定了野猪那硕大、正因狂奔而微微晃动的头颅。
周围狗剩和山娃的惊呼、远处张老枪的呼喝、野猪的嚎叫，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目标、准星和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估算着提前量，感受着野猪冲来的速度……
就是现在！
他屏住呼吸，食指稳稳地扣下了扳机！
“嘭——！”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土铳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他的肩窝，震得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枪口腾起一大团浓烈的硝烟。
硝烟稍散，只见那头正狂奔的母猪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迎面击中，整个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沉重的身躯“轰”地一声侧翻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额头上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热血，染红了一片白雪。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西侧的灌木丛。
狗剩和山娃瞪大了眼睛，看着倒地毙命的母猪，又看了看保持着射击姿势、硝烟还未完全从枪口散尽的顾安东，张大了嘴巴，半不出一个字来。
“还……还愣着干啥！”
顾安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强忍着肩膀的酸痛和耳膜的嗡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快！抓猪！别让它们跑了！”
他这一嗓子惊醒了目瞪口呆的同伴。
对啊，大母猪被干掉了，剩下这几只吓得团团转、哼哼唧唧的猪崽还有什么可怕的？
“抄家伙！”
“堵住它们！”
狗剩和山娃顿时来了精神，刚才的恐惧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捡便夷兴奋。
他们挥舞着猎叉和砍刀，不是去砍杀，而是用来威慑和驱赶，连吼带叫，手脚并用，很快就将三只试图逃窜的猪崽逼到了角落，七手八脚地用绳子捆住了它们的蹄子。猪发出尖利的叫声，徒劳地挣扎着。
这时，东边的李炮头又补了一枪，那头受伤狂暴的公猪也终于轰然倒地。
张老枪那边也成功制服了一头母猪，另一头则带着伤钻进了密林，来不及追赶。
战斗在几分钟内迅速结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雪地上躺着三头大野猪（一公两母）和三只被活捉的猪崽，战果远超预期！
张老枪和李炮头快步走了过来，首先检查了一下倒毙的母猪。李炮头用脚踢了踢猪头，看着那个精准的弹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抬头看向正揉着肩膀的顾安东，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洪亮：
“好子！真他娘的有种！枪法也够准！一枪撂倒！是块打猎的料！”
张老枪没话，但他走到顾安东面前，伸出粗糙的大手，拿过那杆还带着余温的土铳，仔细看了看，又递还给顾安东，然后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难得的、清晰可见的赞许笑容：
“好枪！没白给你！顾知青，你今，是这个！”
他悄悄竖了下大拇指。
周围的其他猎人也都围了过来，看着顾安东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需要照鼓“城里娃娃”，而是充满了认可和敬佩。
狗剩和山娃更是兴奋地描述着刚才顾安东如何镇定开枪，他们如何趁机抓猪的场景。
顾安东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和众人目光中的热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自豪。
他知道，这声枪响，不仅放倒了一头野猪，更彻底击碎了他与这片土地、与这些质朴猎人之间的最后一道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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