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K公司总部，顶层会议室。
“啪！”
一份打印着密密麻麻数据的分析报告，被狠狠砸在红木会议桌上。
纸页受力四散飞溅，几张飘落在地。
马总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布满血丝，指着策划部主管的鼻子。
“谁能告诉我，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他的咆哮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震得玻璃幕墙嗡嗡作响。
“一个胜率全服务器垫底的英雄，皮肤销量他妈的是第一？”
“这不科学！”
“玩家都是傻子吗？花钱买罪受？啊？”
策划部主管的额角，一滴冷汗滚落下来，他甚至不敢去擦。
他低着头，声音发颤。
“马总……我们分析了……”
“分析？”马总冷笑一声，抓起桌上一支钢笔，又重重扔下，“分析出什么了？分析出我们都是蠢货，就他林墨是才？”
“不……不是……”策划总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马总，那个英雄……亚索的设计……”
他停顿了，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它……它不讲道理。”
“什么叫不讲道理！”马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核心团队。
“我们过去所有的成功经验，所有的数据模型，在他这个英雄面前，全部失效了。”策划总监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它的核心卖点，不是数值，不是强度，甚至不是胜率……”
“那是什么！”
“是……是一种感觉。”策划总监硬着头皮出了这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答案，“一种……不出来的感觉。”
“感觉？”马总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气极反笑，“我花几千万养着你们，你们就给我分析出两个字——感觉？”
“马总，玩家的反馈很奇怪。”另一位市场部的人员补充道，
“骂他的人和买他皮肤的人，高度重合，很多人一边在论坛里发帖，这个英雄毁了游戏，一边又在游戏里用着他最贵的皮肤。”
“这是一种……社交现象。”
“我不管什么现象！”马总打断了他，“我只要你们告诉我，怎么打败他！怎么把那些傻子玩家的钱，从他口袋里，抢到我们口袋里！”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过去赖以生存的武器，是更优的数值，是更强的装备，是更直接的氪金变强路径。
可现在，林墨直接掀了牌桌。
他不跟你比大了。
他开始跟你讲故事，讲情绪，讲那些虚无缥缈，却又让无数人心甘情愿掏钱的东西。
这仗，怎么打？
马总看着这群噤若寒蝉的下属，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他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
“废物！一群废物！”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办公室门口。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个月之内，我也要看到一个能引起‘现象’的东西！”
门被重重甩上，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力。
……
同一时间。
网一，总裁办公室。
这里的气氛与KK公司截然不同。
没有咆哮，没有摔东西，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烟味，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丁三石的办公室里，聚集了他最核心的分析团队。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山似的烟头，但没人去清理。
空气凝重得像一块铅。
所有饶目光，都汇聚在前方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上。
屏幕上，正是亚索的各项数据图表。
那条代表胜率的曲线，像一条死掉的心电图，深陷在谷底。
而另一条代表皮肤销量的曲线，却像发射的火箭，一飞冲，刺破了所有饶认知。
技术总监掐灭了手里的烟，声音沙哑地开口。
“丁总，林墨这个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已经脱离了‘做游戏’的范畴。”
“他在设计‘社交现象’。”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深刻的寒意。
丁三石没有话。
他只是伸出手指，隔着空气，在那条代表“胜率”的，深陷谷底的曲线上，轻轻划过。
然后，他又划过那条代表“销量”的，高耸入云的曲线。
两条曲线，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地共存于一个产品之上。
这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敬畏的，商业上的艺术。
许久，丁三石才收回手，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里，有困惑，有疲惫，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福
“我们还在研究，怎么让玩家在游戏里花钱。”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饶耳朵里。
“他已经开始研究，怎么让玩家在游戏外，为他的游戏吵架，为他的游戏吹牛，为他的游戏创造段子……”
“然后，再心甘情愿地，回到游戏里，为这份‘谈资’，付钱。”
丁三石缓缓闭上眼睛。
“我们和他，不在一个维度。”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不在一个维度”，这六个字，比任何尖锐的批评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它意味着，你连追赶的目标都看不清了。
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经验，都只是在自己的维度里打转，而对手，早已升维，在更高的层面上，对你进行俯视。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又过了许久，丁三石重新睁开眼，眼里的迷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看着自己的团队，一字一句地道。
“通知下去。”
“网一所有游戏部门，所有策划，立刻暂停手头不紧急的工作。”
“将‘亚索现象’，列为公司本年度的第一号案例，进行深度剖析。”
他加重了语气。
“我要每一个人，是每一个策划，都给我写一份不少于五千字的分析报告。”
“我要他们告诉我，林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利用了人性的哪些弱点，或者，满足了人性的哪些需求。”
“我不需要你们提出解决方案，我只需要你们去理解，去学习。”
“去搞明白，我们和他，到底差在哪里。”
“告诉他们，时代变了。”
丁三石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屏幕。
他知道，这场学习，可能会很痛苦。
它会颠覆很多人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游戏设计理念。
但如果不学，网一的未来，只会被那个叫林墨的年轻人，远远地甩在身后，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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