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废船湾的晨雾还没散尽，林澜就跟着李伯上了路。两人踩着沙滩上的细沙，朝着东边走，海风裹着湿冷的气息往衣领里钻，林澜把怀里的青铜环又往深处按了按 —— 经过昨晚的事，他越发觉得这枚铜环不能让人看见。
“再走一刻钟就到了。” 李伯拄着木棍，脚步比昨慢了些，时不时停下来咳嗽两声，“以前这路好走得很，都是石板铺的，船坞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全是拉木料的车，现在啊……” 他指了指脚下的沙路，原本的石板早就被海浪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块半截露在沙里的碎石，“都被海沙埋了。”
林澜顺着李伯的目光看去，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荒凉。先是几艘半埋在沙里的渔船，船身裂着大缝，船板朽得一掰就碎，桅杆断成几截，歪在沙滩上，像晒枯的芦苇。再往前走，能看到散落的生锈工具 —— 断了柄的斧头、卷了刃的锯子、还有几枚嵌在沙里的船钉，铁屑在晨雾里泛着暗褐色的光，一碰就掉渣。
“这船厂以前有三十多个船匠，还有上百个学徒，我那时候就在这儿修货船。” 李伯的声音带着些沧桑，“十年前那场海妖袭扰，夜里突然来的，海浪比房子还高，把停在港里的十几艘货船全掀翻了，船坞的木架也被冲塌了，死了二十多个人。后来官府派人来查，是‘海妖兴风作浪’，可谁也没见过海妖长什么样，再后来，剩下的人就慢慢走光了，只留下这些破船烂工具。”
林澜心里一沉 —— 望海镇也有海妖的传闻，可周仓用 “通海妖” 的罪名害死父亲，现在听李伯废船湾也因海妖废弃，他忍不住问：“李伯，您真的见过海妖吗？”
“没见过。” 李伯摇了摇头，“只听到过夜里的叫声，像哭又像嚎，渗得慌。不过也有人，根本没有海妖，是那年台风太大，官府怕百姓恐慌，才编了海妖的法。”
两人正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还夹杂着女饶哭声。李伯脸色一变，赶紧拉着林澜躲到旁边一艘搁浅的废船后面：“不好，是海盗！”
林澜顺着废船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三个穿着破烂黑衣的汉子，手里拿着短刀，正围着两个流民抢夺东西。那两个流民是一对夫妻，手里提着半袋捡来的废铁，被海盗一脚踹在地上，女人怀里的布包被抢走，里面的几个窝头滚在沙里，海盗一脚踩碎，嘴里还骂着：“就这点破东西？再搜搜！有没有藏钱？”
李伯捂住林澜的嘴，声：“别出声，这些海盗是附近岛上的，专抢流民，下手狠得很，咱们惹不起。”
林澜点点头，透过废船的木板缝，紧紧盯着外面。那艘废船是艘型货船，船身倾斜着，甲板上的木板缺了好几块，能看到下面空荡荡的货舱，霉味混着海水的咸腥味从船缝里钻进来，呛得他鼻子发痒。
海盗抢完那对夫妻，又在周围搜了搜，其中一个刀疤脸的海盗往废船这边看了一眼，林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往货舱里缩了缩。好在那海盗只是扫了一眼，就转身跟同伴：“这破船里肯定没人，走，去前面再找找！”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伯才松开手，两人都松了口气，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这些海盗越来越猖狂了，上个月还抢了疤脸他们几个流民的鱼，砍伤了两个人。” 李伯擦了擦额头的汗，“以后在废船湾，遇到他们赶紧躲，别跟他们硬碰。”
林澜点点头，刚才海盗的凶神恶煞还在眼前晃 —— 在这乱世里，活下去比他想的还要难。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海盗走远了，才从废船后面出来，继续往东走。
没走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废弃船厂的轮廓。那是一片更大的废墟，几间破厂房的屋顶塌了一半，墙上的 “修船补漏” 字样还能看清一半，旁边堆着几堆朽木，远处的船台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根生锈的铁架，在晨雾里像个沉默的巨人。
“到了，这就是以前的船厂。” 李伯指着那片废墟，“里面还有几间没塌的屋子，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再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工具。”
林澜看着眼前的废墟，心里却没有失落 —— 比起在沙滩上躲海盗、靠补草棚换窝头，这里至少有他熟悉的修船痕迹，有他能靠手艺活下去的希望。他攥了攥手里的木棍，跟着李伯走进了废弃船厂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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