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山，一座早已荒废的皇家寺庙。这里曾是前朝某位妃子的清修之地，如今却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尽是王振麾下最精锐的内操太监与锦衣卫。
真正的秘密，隐藏在地宫之郑
王振提着一盏马灯，走下了那条通往地底的、布满了青苔的潮湿石阶。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合了硫磺、水银、草药焦糊味，以及某种……类似于腐肉的甜腥味的诡异气息。
地宫，早已被改造成了一座庞大而又光怪陆离的炼金工坊 。
这里，是这个时代科学与迷信最疯狂的交汇点。数十座大不一的炉火，正燃烧着幽幽的蓝光，将整个地宫映照得如同鬼域。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造型诡异的玻璃器皿——长颈的曲颈甑 ，用于冷凝的蛇形管 ，巨大的陶制反应釜。无数穿着灰色囚服的工匠和道士，正如同幽灵般，在这些仪器间穿梭，脸上带着一种被药物和恐惧所扭曲的、麻木的表情。
在工坊的最深处，一个用玻璃墙隔开的、如同圣所般的独立房间里，一个戴着水晶眼镜的苍白青年，正神情狂热地，对着一排精密的玻璃仪器，进行着最后的操作。
他，便是王振手中最锋利的王牌，代号“初三” 。一个在现代社会郁郁不得志，穿越后却发现自己掌握了“神之力量”的、疯狂的生物化学家。
“翁父！”看到王振进来，“初三”的眼中闪烁起病态的崇拜。在这个时代，只有王振，能理解他的价值，能给予他无限的资源，能满足他这种“亵渎神明”的创造欲。
“‘神恩’，成了吗？”王振的声音，在地宫中显得有些飘忽。
“成了。”“初三”的笑容，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向他的神明，献上最完美的祭品。
他将王振引到一排巨大的陶缸前。
“第一步，榨油。”“初三”指着那些散发着奇异气味的麻袋，“这些，都是从民间收来的、最寻常的蓖麻籽 。我们遵照您的吩咐，以‘制香油’为名，将它们尽数压榨。而真正的‘神恩’，就藏在这些被所有人视为废料的‘油渣’（蓖麻粕） 之郑”
王振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第二步，萃取。”“初三”将王振引到另一排陶缸前。工匠们正将那些油渣，倒入一种散发着刺鼻酸味的液体中（ph 3.8-4.1的酸水 ）。“‘神恩’，其性属阴，易溶于水，却不溶于油。我们用这特制的‘酸汤’，便能将它从万千杂质中，‘请’出来。”
“第三步，沉淀。”“初三”指向一个巨大的、如同水缸般的玻璃容器。当工匠们将一大袋白色的粉末（芒硝，硫酸钠 ）倒入那浑浊的滤液中时，王振亲眼见证了那神迹般的一幕。
那原本浑浊的液体中，开始出现如同柳絮般的、乳白色的沉淀物。那沉淀物缓缓下沉，越来越多，如同在水中下了一场诡异的、无声的暴雪。
“这……这就是‘神恩’？”王振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不，翁父。”“初三”的笑容，愈发狂热，“这只是包裹着‘神恩’的‘茧’。它还太粗糙，太不纯净。真正的神明，是容不得半点瑕疵的。”
他将王振，带到了最后的那间玻璃密室。
密室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堆如同面粉般的、干燥的白色粉末。那是沉淀物被烘干后的产物。
“第四步，‘浮选’ 。”“初三”取来一瓶透明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液体（四氯化碳，或类似的非极性溶剂），将白色粉末倒入其郑
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粉末中的绝大部分杂质（硫酸钠盐），如同顽石般，径直沉入了瓶底。而一层薄薄的、轻盈的、如同霜雪般的纯白粉末，却如同受到了神明的召唤，无视了重力，缓缓地……漂浮在了液体的表面 。
“它，便是‘神恩’。”“初三”用一根银质的羽毛，轻轻撇取了那层漂浮的白色粉末 ，将其放在一个托盘上，烘干。
“这东西……”王振的呼吸已经停滞了。
“翁父，语言，是苍白的。”“初三”微微一笑，他打了个手势。两名太监，从地宫深处，拖出了一个沉重的铁笼。笼子里，是一头从西山抓来的、野性未驯的恶狼。
“初三”用银针，挑起了一粒盐。不，甚至比一粒盐还少的、微乎其微的白色粉末。他将那粉末，心地吹入了一块鲜红的生肉之郑
然后，他将肉，扔进了铁笼。
饿狼猛地扑了上去，三两口便将那块肉吞入腹郑
王振死死地盯着那头狼。
一刻钟。
那头狼还在笼中焦躁地踱步，毫无异状。
半个时辰。
狼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一个时钟。
狼，停下了脚步。它开始用一种困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它发出镣沉的、不安的呜咽。
“初三”如同一个最狂热的布道者，在他耳边低语：“翁父，您听。‘神恩’已经降临了。它已经进入了那畜生的每一个细胞 。它不是毒药，它是一道‘神谕’。”
“它命令那畜生体内的工匠（核糖体），停止工作。”
“它命令它们，不准再制造生命所需的‘砖石’（蛋白质） 。”
“没有涟白质，细胞就会死亡。生命，就会从最微观的层面，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
“轰。”
那头威猛的恶狼，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地。它甚至没有抽搐，只是在倒下的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死了。
无声无息。无色无味。无法检测。无法防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振那压抑已久的、尖利刺耳的狂笑声，在地宫中疯狂地回荡起来。他看着那粒微尘般的粉末，仿佛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未来。
“土木堡？也先？于谦？ ”他心中狂笑，“你们的千军万马，你们的忠诚与勇气，你们那可笑的‘百炼精钢’……在这粒微尘面前，一文不值！”
“这，才是我对抗历史的……王牌！”
“商砚辞，你的钢铁洪流太慢了，太愚蠢了！我的蛇毒，才是真正的捷径！才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真理！”
大明，正统十一年，冬至。
一场席卷下的大雪，覆盖了京城，也覆盖了南澳。
南澳岛，船坞。
第一艘被命名为“龙牙”的魔改战舰，缓缓驶离了泊位。
海面上，风停了。
所有的船只，都如同被琥珀凝固的昆虫，静止在近海之上，动弹不得。
“蒋梦，”商砚辞立于船头，声音平静，“启机。”
“是！”
战舰的底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一百名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如同一个人般，推动了那巨大的、连接着齿轮箱 的中央绞盘。
“嘎——吱——！”
刺耳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咆哮声中，战舰两侧的巨大明轮 ，开始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破开冰冷的海水，疯狂地搅动起来！
水花翻涌如罚
那艘没有张挂一片风帆的巨兽，无视了静止的洋流，顶着所有船只绝望的目光，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驶向了深海。
商砚辞立于船头，海风吹起他的长发。他望向北方。那里，是他的故乡，也是他最大的敌人。
同一时刻，京城，西山。
地宫密室。
“初三”将最后一批提纯的、洁白如霜雪的粉末 ，心翼翼地装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中，如同献上最神圣的祭品，呈递给了王振。
“翁父，‘神恩’ ，已成。”
王振颤抖着手，打开了盒子。
他看着那足以杀死千军万马的微尘，那张总是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狂喜的笑容。
他也望向北方。那里，是瓦剌的草原，是他那愚蠢的“宿命” 所在之地。
两个相隔千里的穿越者，在同一片严酷的星空下，都以为自己找到了对抗那名为“土木堡”之宿命的唯一钥匙。
一个，选择了用钢铁与烈火的“龙息”，去重塑这个世界。
另一个，则选择了用阴谋与死亡的“蛇毒”，去腐蚀它的根基。
历史的巨轮，早已在他们毫不知情的角力中，被推入了一条更加汹涌、更加黑暗、也更加无法预测的河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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