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真是好雅兴，深夜来此荒坟之地赏景？”林薇声音冷淡，握着符纸的手藏在袖中，指节微微发白。
体内那点微末的灵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能依仗的，唯有历经多个世界磨砺出的意志和那些超越此界常识的知识与技巧。
柳尘“唰”地一声打开折扇，动作优雅，仿佛身处的是自家花园而非乱葬岗。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出来走走。倒是道长你，”他目光扫过林薇略显苍白的脸，笑意更深，“修为不济，胆子却不。这乱葬岗近日可不太平，寻常壮汉白日里都不敢轻易靠近。”
林薇不接他的话茬，只是暗暗调动起潜行本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同时，逻辑分析能力开始飞速运转。
她不再看柳尘，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地面那些痕迹上。
“看来道长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柳尘见她不理自己，也不恼，自顾自地踱步过来，站在她身侧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勘察。
林薇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拖行的痕迹。
痕迹很深，边缘不规则，不像是马车轮辙，倒像是……某种粗糙的、沉重的东西被反复拖拽而过。
她注意到痕迹旁散落的泥土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焦黑。
“非自然形成的土坑……”她心中默念，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在【低阶灵觉增强药剂】的辅助下，她能模糊感知到，这片区域的阴气分布极不均匀，几处土坑的位置，阴气尤其浓稠粘滞，仿佛漩涡的中心。
她心翼翼地向一处最新的土坑靠近。
“诶，心脚下。”柳尘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林薇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低头，只见自己左脚即将落下的地方，泥土颜色微微发暗，几不可见地勾勒出一个扭曲的符文轮廓，与她在镇上感知到的那丝阴气同源，却更加隐晦歹毒。
若非他提醒，她恐怕已经踩了上去。
是尸煞阵的边缘触发点！
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布置，但以她现在的状态，一旦触发，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猛地抬头看向柳尘。他却只是摇着扇子，仿佛刚才那句提醒只是随口一，眼神依旧带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道长走路还是看着点好，这地方乱七八糟的东西多。”
他果然看得见！
不仅能看见这隐晦的阵法，还能精准判断出她的落点。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书生能做到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薇再次问道，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审视。
她暗中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出，虽无灵力波动，却极其敏锐，试图感知柳尘周身的能量场。
然而，精神力如同泥牛入海，什么也探查不到。
要么他真的是毫无力量的凡人，要么……他的层次远高于她目前的感知范围。
柳尘对她的探查恍若未觉，用折扇轻轻点零自己的下巴，故作思索状：“我？一个路见不平、偶尔也想拔刀相助的……读书人？”他顿了顿，看着林薇紧绷的神色，忽然轻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乱葬岗显得格外清晰，“道长，你疑心我是妖非人？”
他一语道破林薇心中所想。
林薇瞳孔微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柳尘走上前几步，距离拉近，林薇能更清晰地看到他俊雅的眉眼，以及那双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若我真是妖，此刻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你这点微末道行，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并非妖邪的腥臊，反而有种清冽之福林薇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不退反进，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羊，尚未可知。但阁下这‘虎’，藏头露尾，也未必有多威风。”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溅射。
林薇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又被更深的笑意取代。
“有趣。”柳尘直起身，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本以为是个愣头青的道士，没想到倒有几分急智和胆色。”他目光扫过林薇刚才发现的那些痕迹和符纸碎片，“看来你也并非全无头绪。这青牛镇的水，浑得很，光靠一腔热血，可是会淹死的。”
他话中有话，似乎在警告，又像是在……提醒？
林薇心中念头急转。
这书生行为古怪，目的不明，但目前为止，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恶意，甚至刚才还“偶然”救了她一次。
是敌是友，尚难分辨。
“不劳阁下费心。”林薇不动声色地将一张净心符扣在指尖，虽知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贫道自有分寸。”
“分寸？”柳尘挑眉，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就凭你怀里那几张擦屁股都嫌硬的黄符，和那瓶快要过期的劣质灵药？”
林薇心中一凛。
他连她兑换了【低阶灵觉增强药剂】都知道？
这药效内敛，若非刻意探查或修为极高，绝难察觉。
他果然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见她脸色微变，柳尘似乎觉得很有趣，用扇子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道长胆子不，本事不大，疑心倒挺重。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好自为之。”
罢，他竟真的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月白的身影在坟茔间几个起落，便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中，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绝非文弱书生所能及。
乱葬岗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林薇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指尖的符纸已被手心的微汗浸湿。
柳尘的出现和离去，都充满了谜团。
他点出乱葬岗，引导她来此；他看破尸煞阵，出手相救；他言语轻佻，却句句暗藏机锋；他实力深不可测，却又似乎不愿与她为敌，至少暂时不愿。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与幼儿失踪案有关？
还是与这乱葬岗的邪气符纸有关？
林薇深吸一口带着腐土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继续调查。
她不再耽搁，凭借着强化后的灵觉和卓越夜视能力，仔细搜索着刚才发现的异常区域。那些非自然形成的土坑似乎有某种规律，并非随意挖掘。
她蹲下身，用手指丈量着坑与坑之间的距离，在脑海中构建出简单的空间模型。
“像是……某种简陋的汇聚或转化阵法？”这些土坑的位置，隐隐对应着几个阴气节点。
而那些残留的邪气符纸，材质粗糙，朱砂纹路歪歪扭扭，透着一股邪异和……仓促？仿佛绘制之人技艺不精，或者时间紧迫。
她心翼翼地用干净布片包裹起几片符纸碎片，又仔细记下了土坑的分布和那些拖拽痕迹的走向。
直觉告诉她，这些线索至关重要，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妖物作祟。
那粘稠的阴气，那粗劣却恶毒的尸煞阵，那神秘的柳尘……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复杂的阴谋。
夜色渐深，灵觉增强药剂的效力开始减退，一阵疲惫感袭来。
林薇知道不能再停留下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柳尘消失的方向，将所有的疑团暂时压在心底，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乱葬岗。
回到青牛观那间破旧的厢房，关上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取出收集到的符纸碎片，在油灯下仔细端详。
那扭曲的符文透着不祥，与她所知的正统道门符箓截然不同。
“卷卷，”她在心中呼唤系统，“分析这种符文的能量属性和可能来源。”
【收到指令。正在比对数据库……检测到微弱‘怨力’、‘秽气’残留，符纹结构偏向‘引煞’、‘聚阴’类别，与已知正统道法流派差异度87.4%。初步判断为邪修手段，具体流派信息不足，需更多样本或信息补充。】
邪修……
林薇蹙眉。
果然不是简单的妖物。
如果是邪修作祟，目的就绝非吃几个幼儿那么简单。
他们需要婴孩做什么？
修炼邪功？
炼制法器？
还有那个柳尘。
他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邪修的同伙？
亦或是……别的什么？
窗外，传来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声。
林薇吹熄油灯，和衣躺在那张硬板床上。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晚的经历——赵老爷强抢孩童时那书生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插手，乱葬岗中他神出鬼没的身影和意味深长的话语。
“柳尘……”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床单上划动着，“不管你是什么，有何目的，只要阻碍我完成任务……”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那是在数个世界生死搏杀中沉淀下来的决绝。
“我绝不会客气。”
夜色浓重，青牛镇的谜团，如同窗外弥漫的雾气，似乎更浓了。
而林薇的探索，才刚刚开始。
她知道，下一个白，她必须去镇东头的老赵家看看，那个据去县里请龙虎山高功法师的人家，或许能有新的线索。
至于那个神秘的书生……她有种预感，他们很快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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