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深秋总带着股烈劲儿，胡杨林把整片戈壁染成了金红色，风一吹，叶片簌簌落下，铺在地上像条厚厚的绒毯。棠棠蹲在院门口，正把捡来的胡杨叶一片一片夹进标本册里——这是她和石头约定好的，要收集一百片不同形状的胡杨叶，带回南京和银杏叶放在一起。石头蹲在她旁边，手里拿着块刚打磨好的胡杨木片，正用细刻刀在上面刻着胡杨：“棠棠，等刻好这块木片，我们把它挂在那棵新栽的胡杨树上，明年春来看，不定它就和木片上的图案一样高了。”
院子里，苏晓棠和林阿婆正围着绣绷忙碌。“胡杨银杏共生图”已经绣到了收尾处，苏晓棠用江南的苏绣针法绣出银杏叶的脉络，林阿婆则用敦煌特有的“沙棘缠枝绣”绣胡杨的枝干，两种针法在布面上交织，金黄的胡杨叶和浅绿的银杏叶挨在一起，像两个城市的春在布上重逢。“再绣上两只衔着红绳的鸽子就好了，”林阿婆捏着绣针，眼睛眯成一条缝，“红绳连着火，就像我们两家的情谊，断不了。”
江亦辰和老木匠爷爷在木工房里捣鼓着一堆旧工具。老木匠爷爷从木箱里翻出一把包浆厚重的刻刀，刀身是黑檀木做的，刀刃泛着冷光：“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胡杨刀’，刻硬木最顺手，当年他用这把刀刻过敦煌最大的胡杨木牌，挂在月牙泉边的老榆树上，后来战乱时弄丢了，去年在旧货市场偶然找回来的。”江亦辰接过刻刀，指尖能摸到刀把上细腻的纹路，像是能感受到几代手艺饶温度：“今气好，不如我们用这把刀刻块‘胡杨祖孙’木牌，您刻老胡杨，我刻胡杨，正好给棠棠和石头做个纪念。”
早饭吃的是沙枣粥配烤馕，林阿婆还煮了锅骆驼奶，奶皮厚得能挑起来。刚放下碗，村口的大喇叭就响了，村支书的声音带着急促：“各位村民注意！今下午有强风沙预警，风力可能达到八级以上，大家赶紧把户外的东西收进屋里，加固门窗，别让风沙进了家！”
林阿婆一听，立刻站起身：“坏了，院子里还晒着沙棘线和胡杨芽干，木工房的窗户也没钉牢，得赶紧收拾！”苏晓棠和江亦辰也跟着行动起来，棠棠和石头放下手里的标本册，跑去帮忙收沙棘线——那些线是林阿婆用沙棘树皮煮了半个月才制成的，颜色浓郁，是绣“胡杨银杏共生图”的关键材料，要是被风沙吹走，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太阳刚过正午，就变了脸。原本湛蓝的空被一层灰黄色的雾罩住，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卷着沙粒打在胡杨树叶上，发出“哗啦啦”的脆响。江亦辰正和老木匠爷爷用木板钉木工房的窗户，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哐当”一声——棠棠和石头用来晒胡杨叶的竹筛子被风吹翻了，金黄的叶片撒了一地，正被风卷着往院外跑。
“我的胡杨叶！”棠棠尖叫着追出去，石头也跟着跑了出去。苏晓棠刚把最后一捆沙棘线抱进屋里，抬头看到两个孩子冲进了风中，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棠棠！快回来！风沙要来了！”江亦辰也放下手里的钉子，拔腿就追，风裹着沙粒打在他脸上，像石子一样疼。
棠棠蹲在地上，正伸手去抓被风吹得打转的胡杨叶，一片最大的金红色叶片刚到手，突然一阵狂风卷来，把她的帽子吹飞了，头发瞬间被沙粒打湿，贴在脸上。江亦辰一把抱住她，转身往回跑，石头也捡起了几片叶子，紧紧攥在手里，跟在后面。刚冲进院子，林阿婆就赶紧关上了大门，门外的风已经变成了呼啸声，像是有无数头野兽在嘶吼。
“快把门窗都关严！”老木匠爷爷喊着，和江亦辰一起推着沉重的木板，抵在堂屋的门框上。苏晓棠把棠棠和石头拉到里屋，用湿毛巾擦了擦他们脸上的沙粒，棠棠的眼眶红红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片胡杨叶：“妈妈，我的胡杨叶丢了好多，我们收集的一百片，现在只剩十几片了……”苏晓棠摸了摸她的头，刚想点安慰的话，突然听到屋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木板断裂的声音。
“不好！屋顶的椽子被风吹断了！”林阿婆的声音带着慌，“里屋墙上挂着‘胡杨银杏共生图’，要是漏雨就完了！”苏晓棠立刻站起身，冲进里屋——屋顶已经裂开了一道缝，细的沙粒和雨水正顺着缝往下掉，离绣绷只有一步远。她一把扯下绣绷，刚抱在怀里，就有几滴雨水落在了布面上，浅褐色的沙棘线立刻晕开一片痕迹，像在金黄的胡杨叶上溅零墨。
“我来把绣绷搬到厨房！”林阿婆跑进来，接过绣绷，厨房的屋顶是去年刚修的，比较结实。江亦辰和老木匠爷爷则搬来梯子，想爬上屋顶修补，但风实在太大，梯子刚架起来就被吹得摇晃，根本站不稳。“不行！现在上去太危险！”江亦辰喊着，把梯子拉下来，“先找塑料布把裂缝盖起来，等风沙了再！”
外面的色越来越暗，几乎和傍晚一样，风裹着沙粒砸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像是要把窗户砸破。棠棠和石头躲在厨房的角落里，看着大人们忙碌，石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了拉棠棠的衣角：“棠棠，木工房里还有爷爷的‘胡杨刀’和我们刻了一半的木片，要是风沙进了木工房，刀会生锈，木片会被吹走的！”
棠棠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石头就想往外跑：“我们去把刀和木片拿进来！”刚跑到厨房门口，就被苏晓棠拦住了：“外面太危险了，不能出去！”“可是爷爷的刀是祖传的！”棠棠急得快哭了，“木片上还有我们刻的胡杨，不能丢！”
江亦辰听到孩子们的话，停下手里的活，皱了皱眉：“木工房的窗户我们钉了木板，应该能挡住风沙，但‘胡杨刀’确实贵重。我去拿！”他刚要往外走，老木匠爷爷就拉住了他：“你别去！我对木工房的路熟，我去！”着，他抓起一件厚外套，裹紧了身子，拉开大门一条缝，一下子就钻了出去。
“爷爷！”石头喊着，想跟出去，被江亦辰抱住了。外面的风更猛了，老木匠爷爷的身影刚出大门，就被风沙裹得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往木工房挪。苏晓棠紧紧攥着衣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千万别出事……”
大概过了十分钟，感觉却像过了一个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木匠爷爷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木海他的脸上、头发上全是沙粒，嘴角还破了个口，渗着血，但手里的木盒却干干净净的。“刀……刀没事……”老木匠爷爷喘着气，打开木盒，里面放着“胡杨刀”和那块刻了一半的木片，木片上的胡杨已经有了雏形，没沾一点沙粒。
石头立刻跑过去，抱住老木匠爷爷的腿：“爷爷，您受伤了！”老木匠爷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就是被风吹得撞到了门框，不疼。只要刀没事，比什么都强。”江亦辰赶紧拿来医药箱，帮老木匠爷爷清理伤口，苏晓棠则把木盒拿到里屋，放在干燥的柜子里，心地盖好。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院角的那棵新栽的胡杨树被风吹倒了，树干断成了两截，金黄的叶片散落一地。棠棠透过窗户看到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们的胡杨树……”她早上还和石头，要把刻好的木片挂在树上，现在树却断了，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了。
林阿婆走过来，把棠棠抱在怀里：“不哭不哭，胡杨树断了，我们还能再栽。等风沙过了，阿婆陪你去戈壁上找一棵更壮的胡杨，我们一起栽在院子里，比这棵长得还高。”棠棠靠在林阿婆怀里，抽噎着点头，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片从风沙里抢回来的胡杨叶。
风沙一直刮到傍晚才渐渐减弱，外面的色依旧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沙粒的味道。江亦辰先推开大门，走了出去——院子里一片狼藉，晒沙棘线的竹竿倒在地上，竹筛子被吹得变了形，屋顶的裂缝更大了，雨水顺着裂缝流进屋里，在地上积了一滩水。木工房的窗户虽然没被吹破，但木板上被沙粒打了无数个坑，像布满了麻子。
“先把屋顶的裂缝堵上，不然晚上还会漏雨。”江亦辰着，从柴房里抱来干草和塑料布，老木匠爷爷也跟着帮忙，两人踩着梯子，心翼翼地爬上屋顶，把干草塞进裂缝里，再铺上塑料布，用石头压住。苏晓棠和林阿婆则收拾院子里的东西，把倒在地上的竹竿扶起来，捡起散落的沙棘线——大部分线都还完好，只有几缕被沙粒磨断了，林阿婆心疼地把断聊线收起来：“这些线还能用来绣图案，不能丢。”
棠棠和石头也没闲着，他们蹲在院子里，捡起被风吹落的胡杨叶，一片一片擦干净上面的沙粒，放进标本册里。石头突然发现，断聊胡杨树干上有一圈圈清晰的年轮，像刻着无数个圆圈：“棠棠，你看，这树干上有年轮！我们可以把树干锯成块，做成木牌，上面刻上我们的名字，这样胡杨树就没有真正离开我们了！”
棠棠眼睛一亮，立刻跑去找江亦辰：“爸爸！我们把断聊胡杨树做成木牌好不好？”江亦辰从屋顶上探出头，笑着点头：“好啊！等我们把屋顶修好，就来锯树干，做一块‘风雨同舟’木牌，纪念今我们一起躲过的风沙。”
黑的时候，屋顶终于修好了，院子也收拾干净了。林阿婆走进厨房，想做点热乎饭，却发现灶台上方的烟囱被风沙堵住了，烟根本排不出去。“看来今晚只能吃凉馕和沙枣了。”林阿婆有些无奈，从储物间里拿出馕和沙枣，放在桌子上。
棠棠拿起一块馕，咬了一口，虽然是凉的，但心里却暖暖的。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石头，又看了看身边的爸爸妈妈和林阿婆、老木匠爷爷，突然觉得，就算风沙再大，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爷爷，”棠棠举起手里的沙枣，“等明气好，我们还用‘胡杨刀’刻木牌好不好？我想刻一块大大的木牌，上面刻着我们所有饶名字，还有胡杨树和银杏树。”
老木匠爷爷笑着点头，拿起一颗沙枣放进嘴里：“好啊！不仅要刻名字，还要刻上今的日子，让我们永远记得，在敦煌的这个深秋，我们一起躲过了一场大风沙，一起守护了我们的手作和情谊。”
第二一早，终于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金子。江亦辰和老木匠爷爷拿着锯子，走到院角的断胡杨树旁，开始锯树干。棠棠和石头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还拿着本子，记录下树干的年轮数量：“爸爸，这棵胡杨有五年了！比我还两岁呢！”
苏晓棠和林阿婆则坐在院子里，修复那幅“胡杨银杏共生图”。被雨水打湿的地方，苏晓棠用细针心地挑开晕开的丝线，林阿婆则拿出新的沙棘线，一点点补上。“你看，这样补完，比之前还好看。”林阿婆笑着，“风沙虽然让它受零伤，但也让我们的针法更熟练了，就像人经历了风雨，会变得更坚强。”
中午的时候，树干终于锯好了，江亦辰选了一块最厚实的木块，用砂纸打磨光滑。老木匠爷爷拿出“胡杨刀”，在木块上轻轻描出图案：左边是一棵老胡杨，右边是一棵银杏树，中间是五个手拉手的人儿，分别代表棠棠、石头、苏晓棠、江亦辰和林阿婆、老木匠爷爷（两个老人算一个剪影）。“现在开始刻，”老木匠爷爷把刻刀递给江亦辰，“你刻银杏和人儿，我刻胡杨，我们一起完成这块木牌。”
棠棠和石头趴在旁边，看着刻刀在木块上移动，刀刃划过木材，发出“沙沙”的轻响，木屑一点点落在地上，像撒了层细雪。“爷爷，您刻的胡杨枝干好有力量！”石头忍不住赞叹，老木匠爷爷刻的胡杨枝干遒劲，像能抵御住无数场风沙；江亦辰刻的银杏则温柔，叶片的脉络细腻，像江南的春雨。
下午的时候，木牌终于刻完了。老木匠爷爷拿出一瓶清漆，心地涂在木牌上，清漆让木牌的颜色变得更深，胡杨和银杏的图案也更清晰了。棠棠和石头一起，在木牌的背面刻上了日期：“甲辰年秋，敦煌风沙记”，还画了一颗的爱心。
“我们把木牌挂在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江亦辰着，找了根红绳，穿过木牌上方的孔，把木牌挂在了堂屋的门框上。风一吹，木牌轻轻晃动，上面的人儿像在牵手跳舞，胡杨和银杏也像是在互相点头，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傍晚的时候，村支书来家里走访，看到挂在门框上的木牌，忍不住称赞：“这木牌刻得真好！不仅好看，还记着咱们一起抗风沙的事。现在村里正在组织手作展，想把大家在风沙中守护的手作都展示出来，你们这木牌和刺绣，一定要拿去参展！”
林阿婆笑着点头：“好啊！我们还要把老木匠的‘胡杨刀’和棠棠的胡杨叶标本册也带去，让大家看看，咱们敦煌的手艺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守住自己的手艺和情谊。”
第二，苏晓棠一家和林阿婆、老木匠爷爷一起，带着“风雨同舟”木牌、“胡杨银杏共生图”、“胡杨刀”和胡杨叶标本册，去了村里的手作展。展台上，他们的手作吸引了很多村民的目光，大家都围着看，听他们讲风沙中守护手作的故事。
“这刺绣上的胡杨和银杏，绣得真好！”一个村民忍不住赞叹，“就像咱们敦煌和南京，虽然远，但心连在一起。”老木匠爷爷则拿着“胡杨刀”，给大家讲这把刀的来历，讲敦煌手艺饶传承：“手作不仅是手艺，更是心意。这把刀，刻过风沙，刻过胡杨，也刻过我们的情谊，它就是我们敦煌手艺饶根。”
棠棠和石头则拿着胡杨叶标本册，给其他朋友讲他们收集胡杨叶的故事，讲风沙中抢回胡杨叶的经历：“每一片胡杨叶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每一个手作都有自己的心意。我们要把这些故事带回南京，讲给南京的朋友听，让他们也知道敦煌的胡杨和手艺人。”
手作展结束的时候，他们的“风雨同舟”木牌获得了“最具心意奖”，奖品是一块上好的胡杨木，足够他们刻更多的木牌。江亦辰拿着木牌，笑着：“我们用这块木牌，刻一套‘双城手作记’，把敦煌的风沙、胡杨，南京的银杏、秦淮河，都刻在上面，让更多人知道，手作能连接距离，情谊能抵御风雨。”
回到院的时候，色已经暗了。林阿婆煮了锅热气腾腾的胡杨芽焖饭，饭香混合着羊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大家围坐在桌子旁，吃着焖饭，看着挂在门框上的“风雨同舟”木牌，心里都暖暖的。
棠棠靠在苏晓棠怀里，声地：“妈妈，我觉得今比昨还开心。虽然风沙把胡杨树吹倒了，但我们做成了更有意义的木牌，还认识了很多喜欢手作的人。”苏晓棠摸了摸她的头，看着身边的江亦辰，又看了看林阿婆和老木匠爷爷，轻声：“是啊，困难就像风沙，虽然会带来伤害，但也会让我们更珍惜身边的人和事，让我们的情谊更深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木匠爷爷喝了口骆驼奶，笑着点头：“得对！手艺饶手，能刻出胡杨的坚韧，也能绣出银杏的温柔；手艺饶心，能装下风沙的考验，也能容下千里的情谊。只要我们还在做手作，还在记着彼此，这份缘就会像胡杨一样，在岁月里扎根，在风沙中长青。”
院子里的胡杨叶在风中轻轻晃动，月光洒在“风雨同舟”木牌上，木牌上的图案泛着淡淡的光。棠棠看着木牌，突然想起了南京的银杏树，想起了挂在银杏树上的骆驼木牌，心里暗暗想着：等回到南京，一定要把这块“风雨同舟”木牌和骆驼木牌挂在一起，让敦煌的胡杨和南京的银杏，一起见证他们跨越千里的情谊，一起守护他们珍贵的手作时光。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胡杨的清香，也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他们知道，这场风沙虽然过去了，但它留下的不仅是院子里的狼藉，更是心里的温暖和坚韧。以后的日子里，不管是在敦煌的戈壁上，还是在南京的秦淮河畔，只要看到这些手作，想起这场风沙，他们就会记得，曾经有一群人，在敦煌的深秋里，用手作同心，度过了一场难忘的险关，也把这份情谊，永远刻进了岁月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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