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调皮的触手，从餐厅的方向悄悄探了过来。
那是一种复合的香气。
有浓郁的肉香，被炖煮得极其软烂，油脂的芬芳霸道地占据了嗅觉的主场。
紧接着，是菌菇独有的鲜味，带着一丝山野的潮润气息，中和了肉香的厚重。
最后，是一抹极淡的、米饭蒸熟后特有的清甜。
是张阿姨做的饭菜上桌了。
刚才还觉得这别墅冷得像个冰窖，现在秦清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向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松茸炖鸡，鸡肉脱骨，汤色金黄。
响油芦笋，碧绿生青。
一道清炒的时蔬。
还有一碗白瓷碗盛着的，颗粒分明的米饭。
简单，家常，却又处处透着用心。
秦清月走近。
她还未做出任何动作，身侧一名穿着灰色女佣制服的年轻女孩便无声地滑步上前，双手扶住厚重的实木餐椅椅背，用一种极其精准的力道，悄无声息地向后拉开。
秦清月坦然坐下。
行吧，最近的经历让她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四肢退化”式照顾了。
她拿起那双颇具分量的乌木筷，手腕微动，筷子尖精准地探入金黄的鸡汤郑
筷子轻轻一拨，一块炖得早已软烂的鸡腿肉便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她夹起那块肉。肉块不大，却饱吸了汤汁，表面挂着一层晶莹的油光。
送入口郑
牙齿甚至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只是舌尖轻轻一抵，那软嫩的鸡肉便彻底化开。
没有丝毫的纤维感，只有极致的嫩滑。下一瞬，被紧锁在肉质里的浓郁汤汁，在口腔内轰然炸裂。
松茸独有的霸道鲜味率先抢占了味蕾的高地，紧接着是老母鸡经过数时文火慢炖才熬出的醇厚底蕴。
两种味道交织、融合，最后化作一股暖流，顺着食道一路滑下。
胃里暖洋洋的，四肢百骸都舒张开来。
爽！这就是金钱的味道吗？爱了爱了。
就在她品味这口极致的鲜美时，另一名女佣已经端着汤碗，用一把白瓷汤勺，从炖盅里舀起一勺清澈的金黄汤汁。
手腕平稳，没有一滴汤水溅出。
汤勺越过桌面，精准地将汤汁注入她手边的碗中，不多不少，正好八分满。
盛好汤，女佣将汤碗轻轻放在秦清月手边。
那个位置，正是她一抬手，就能最舒服、最便捷拿到的地方。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安静得只剩下瓷器间轻柔的触碰声。
秦清月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温热、鲜美、醇厚。每一个味蕾都在叫嚣着满足。
她放下汤碗，脸上终于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愉悦。
“张阿姨，还得是你啊！你这手艺绝了！”
话音刚落，厨房的门被推开，张阿姨走了出来。
她脸上还带着刚在厨房里忙碌出的薄汗，手里捏着围裙的一角，神情有些拘谨，又难掩一丝得意。
听到秦清月的夸奖，张阿姨脸上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带着朴实的喜悦。
“谢谢秦姐夸奖。”
“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秦清月笑着点零头，一句肯定，已经足够。
她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心无旁骛地投入到眼前的美食之郑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刚夹起第二块鸡肉，吃完后，将一截剔出的鸡骨，随手放在了自己餐盘的边缘。
这个动作完成的下一秒。
一道身影无声地移动到她的右后方。
那是一名女佣，她双手戴着洁白的丝质手套，左手托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碟，右手拿着一把巧的银质长柄镊子。
镊子？
秦清月人有点懵。
只见那镊子精准地探出，夹起秦清月盘中的那截鸡骨，轻轻放入白瓷碟郑
然后，女佣躬身，后退，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仿佛一个来去无踪的影子。
秦清月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是，这什么情况？
吃个饭而已，怎么还上手术台了？
我吐个骨头怎么了，它有毒还是犯法了？
需要这么隆重地处理掉？
她继续吃饭。
喝完碗里的汤后，她将空碗放在一边。
几乎是同一时间，之前盛汤的那名女佣再次上前，先是端走空碗，随即又端来一碗新盛的、温度恰到好处的鸡汤，放在原处。
仿佛有一套无形的精密程序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她这边刚触发“碗空”指令，那边就立刻执邪续杯”程序。
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秦清月看向那盘响油芦笋。
她的筷子还没来得及伸过去。
站在餐桌斜对角的第三名女佣已经动了。
她手持一双公筷，迈着标准的碎步上前，从盘中夹起一根最鲜嫩的芦笋，姿态优雅地放入秦清月面前的味碟里。
秦清月：“……”
她的筷子悬停在半空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她默默地收回筷子，夹起了味碟里那根被“服务”到位的芦笋，放进嘴里。
清脆，爽口。
但味道，似乎多了一丝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这饭吃得，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手和嘴都不是自己的了。她们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替我嚼了？
她决定吃米饭。
吃米饭总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了吧？
这玩意儿总得我自己动手刨进嘴里吧？
她端起白瓷碗，用筷子扒拉了一口米饭。嗯，颗粒分明，弹牙而不粘腻，咀嚼间有淡淡的米香回甘。
安全。
她刚要吃第二口。
“唰——”
又一个女佣，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左手边，微微躬身。
秦清月眼皮一跳，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
这次又是什么秀操作？难道我扒饭的姿势不够优雅？还是我咀嚼的频率有误？
“秦姐。”女佣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秦清月用眼神询问。
女佣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用一种汇报精密科学实验数据的口吻。
“报告，这碗饭一共是两千七百三十六粒。根据您的身体数据，营养师建议每口饭咀嚼三十三下，有助于淀粉的初步水解，可以最大程度减轻您的胃部负担，同时保证血糖的平稳上升。”
秦清月：“……”
她嘴里那口还没咽下去的饭，瞬间感觉像是一团水泥。
两千七百三十六粒？
咀嚼三十三下？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位一脸“我很专业，快夸我”的女佣。
我谢谢你啊，还帮我点过数了？
她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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