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互助的代价
林夏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赵爷爷手里时，窗外的巡逻灯刚好扫过窗台，惨白的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晃了一下，像给那道新添的伤口敷了层冰。
“快吃吧，爷爷。”她压着声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刚才翻墙去仓库偷这包饼干时，被铁栅栏划破的口子还在渗血，黏住了袖口。赵爷爷的家门被贴上“异常户”封条的第三，配给就彻底停了，老人本就虚弱的身子，眼看一比一垮。
赵爷爷颤巍巍地接过饼干，没立刻吃，而是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回她手里：“丫头你吃，爷爷不饿。”他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喘息，“那给你那半个馒头，本就该……”
“别话了。”林夏把饼干按回他掌心，“我年轻，扛得住。”
她转身想走，衣角却被拽住。赵爷爷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像落了星子：“丫头，你不该管我。规则组的人盯着呢，会连累你的。”
林夏没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您别管了。”
可她还是被盯上了。
第二傍晚，巡逻队的黑色越野车就堵在了楼下。领头的队长晃着手里的监控记录仪，屏幕上赫然是她翻墙进仓库的画面——角度刁钻，刚好拍到她撬锁的动作，却没拍清她是往谁手里塞了饼干。
“林夏，”队长的声音像淬了冰，“按规则，私藏并转移违规物资，该罚‘反向减重’。”他顿了顿，调出手环上的指令，“强制增重5斤，时限7。达不到，就吊销居住证，送去矫正中心。”
林夏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她现在的体重是38公斤，5斤就是43公斤。7之内增重5斤？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社区的配给粮每定量200克，够塞牙缝都勉强，仓库里的特供粮早就被锁死，她能偷到的那点东西，连维持基本生存都难，更别“增重”了。
“这是故意刁难。”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你们明明知道……”
“规则可不管这些。”队长冷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要么7涨到43公斤，要么去矫正中心‘好好改造’，选吧。”
巡逻队的车扬尘而去时，林夏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她不是怕去矫正中心，而是怕这荒唐的规则真的会生效——怕自己拼尽全力，最后还是会因为那虚无缥缈的“体重不达标”，被彻底碾碎。
她想起幻想日记里写的：“邻里互助是寒冬里的炭火，再严的规则也冻不住人心。”那时她还在页边画了个的火堆，用红笔涂得暖融融的。可现在看来，那火堆更像是引火烧身的火星，一点就着，把她烧得措手不及。
接下来的几，林夏像疯了一样找吃的。她去垃圾桶里翻别人丢弃的菜叶，去土豆田捡漏下的土豆，甚至冒险爬进规则组的厨房，却只找到半瓶过期的酱油。每一口难以下咽的东西，她都逼着自己咽下去，胃里翻江倒海，夜里抱着马桶吐到虚脱。
第四，她站在体重秤上，指针颤巍巍地指向38.5公斤。
“才涨了半斤……”她对着镜子里脸色蜡黄的自己苦笑，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像株被旱死的野草。
赵爷爷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豁口的碗，碗里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丫头，我……我把药卖了，换零米。”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得像道歉，“医生我这老骨头，吃不吃药都一样了。”
林夏看着那碗米汤，突然鼻子一酸。她知道赵爷爷的关节炎有多严重，没药的话，夜里疼得根本睡不着。可她还是接过来，一口一口喝下去——她不能让他的药白卖，不能让自己的罪白受。
米汤滑过喉咙时，带着点微甜，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第七清晨，林夏站在了巡逻队的秤上。队长抱着胳膊，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周围围了不少人，赵爷爷也拄着拐杖挤在人群里，手紧紧攥着拐杖头，指节发白。
指针晃了晃，停在了40公斤。
还差3斤。
“看来，只能送你去矫正中心了。”队长拿出手铐，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林夏闭上眼，眼前闪过幻想日记里的画面：她和赵爷爷坐在院子里分馒头，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邻居们送来各家做的吃食，有人端着一碗红烧肉，有人提着一篮鸡蛋……那些画面里的温度，此刻却连一丝都感受不到。
“等等！”赵爷爷突然往前踉跄了一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馒头，“这是……这是丫头藏在我这儿的！她没私藏，是我让她放的！”他把馒头往队长手里塞，“要罚就罚我！我去矫正中心！”
队长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林夏：“按规则，包庇者同罪。看来，你们俩得一起去了。”
林夏猛地睁开眼，看着赵爷爷佝偻的背影，看着周围人躲闪的目光，突然笑了。她笑自己真，竟然真的以为互助能对抗规则；笑自己愚蠢，以为那点可怜的善意能抵得过冰冷的条文。
原来“互助”的代价，从来不是共享温暖，而是一起坠入深渊。
她被带上手铐的那一刻，回头看了眼赵爷爷。老饶眼眶红了，却倔强地没掉泪。阳光刚好升起，金色的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镀了层霜。
林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赵爷爷把刚蒸好的馒头塞给饿肚子的她，：“丫头，别怕，有爷爷在。”
那时的阳光，好像真的有点暖。可现在，那点暖早就被规则磨成了扎饶碎片，硌得她心口生疼。
巡逻车开动时，她从车窗里最后看了一眼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墙根下，她前几种下的土豆种，刚冒出一点嫩芽，却被车轮碾过，瞬间扁了下去。
就像她那点可笑的、试图对抗规则的善意。
代价，就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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