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种子的反击
林夏蹲在收容所后墙的阴影里，指尖捏着半块发皱的土豆。表皮的芽眼处冒出几缕嫩白的根须，像婴儿的手指蜷曲着，沾着的泥土还带着收容所后院的潮湿气息——这是三前王奶奶被带走时，偷偷塞给她的。当时老饶手抖得厉害，枯瘦的指节捏着土豆，声音压得比蚊子还轻：“藏好…这不是普通的种…能活…”话没完，就被巡逻队的电棍击中后背，拖拽的身影在走廊里撞出沉闷的声响。
此刻，这半块土豆在林夏掌心发烫。她刚用偷藏的刀片划开表皮，一股极淡的腥甜气飘出来，不同于普通土豆的土腥味，倒像某种草药的清苦。收容所的灯光透过铁窗的栅栏，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数着巡逻队换岗的间隔——每七分钟，走廊尽头的脚步声会消失三十秒，这是唯一能把东西送出去的机会。
“第17个。”她低声数着，将土豆塞进用旧毛衣改的布袋里。布袋里已经放了16块同样的土豆，都是这几从不同老人手里接过的。张爷爷塞给她时，袖口沾着血，是被巡逻队打的；李奶奶颤巍巍递过来时，藏在缠满纱布的手里，纱布渗出的血把土豆染成了暗红色。他们什么都没，只在她手心捏了捏，那力道像在传递某种滚烫的密码。
走廊里的脚步声远了。林夏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猫窜到铁门边，将布袋从栅栏的缝隙里塞出去。外面接应的是宇，那个总被巡逻队欺负的瘦男孩，此刻正缩在垃圾桶后面，冻得嘴唇发紫。“快分，按王奶奶的，每个孩子一块，埋在花坛最东边，记得浇洗过米饭的水。”林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怕一松劲就泄了气。
宇接过布袋时，手指触到了林夏藏在里面的刀片——那是她用吃饭的铁勺磨了五的成果。“夏姐，王奶奶…这土豆真能…？”男孩的声音发颤，上个月他亲眼看见邻居家的叔叔因为藏了块窝头，被巡逻队打断了腿。
“能。”林夏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王奶奶种了一辈子土豆，她能活就一定能活。”其实她心里没底，但每次摸到土豆上的芽眼，就想起王奶奶被带走时的眼神——那不是绝望，是把最后一点火苗递过来的狠劲。
三后，收容所的花坛里冒出了青绿色的嫩芽。巡逻队例行检查时没在意，只当是杂草，用脚碾了几下，却没踩断。第二再看，被碾过的地方竟冒出了更多新芽，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林夏发现，这些芽长得极快。普通土豆要半个月才长这么高，可王奶奶的种子，三就窜到了巴掌长，叶片边缘带着细碎的锯齿，摸上去有点扎手。更奇怪的是，宇偷偷告诉她，那些分到土豆的孩子，这几吃饭时，巡逻队给的“营养糊”好像没那么难咽了，以前喝一口就恶心，现在居然能喝下半碗。
“是不是错觉？”林夏咬着唇，指尖划过铁窗上的铁锈。昨她故意打翻了巡逻队的营养剂，溅在土豆叶上，本以为会烧死嫩芽，没想到叶片反而更绿了，连溅到的地方都冒出了新的叶芽。她突然想起王奶奶塞土豆时的后半句——“能解…那水里的东西…”
收容所的营养剂里掺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上个月，一个叫阿强的男孩偷偷攒了半瓶没喝完的营养剂，倒在墙角的杂草里，草当就枯了。可王奶奶的土豆，却能在那玩意儿里扎根，这本身就是件诡异的事。
变故发生在第七。巡逻队突然闯进宿舍，要“清理杂草”，拿着锄头就往花坛里砸。宇第一个扑上去，张开胳膊护住嫩芽：“这是我们种的土豆！不是杂草！”他的后背立刻挨了一棍，疼得蜷缩在地上，却死死盯着锄头落下的方向。
林夏也冲了过去，手里攥着那半块最初的土豆——她一直留着，表皮已经干瘪，芽却长得更壮了。就在锄头要砸到嫩芽的瞬间，她把土豆扔了过去。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土豆落地的瞬间，所有的嫩芽突然疯长，藤蔓像有了生命般缠上巡逻队的腿，叶片边缘的锯齿划破了他们的裤腿，渗出的汁液溅在皮肤上，竟冒出了细密的红疹。
“怪物！这是怪物！”巡逻队的人尖叫着后退，锄头扔在地上。林夏看清了，那些藤蔓上的芽眼处，竟长出聊吸盘，牢牢吸在巡逻队的制服上，怎么扯都扯不掉。而那些被藤蔓碰到的孩子，原本蜡黄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宇刚才被打青的后背，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
混乱中，林夏捡起那半块干瘪的土豆，发现芽眼处的根须已经扎进了泥土，与花坛里的藤蔓连成一片。她突然明白王奶奶的话——这不是普通的种子，是能对抗那些“东西”的武器。那些老人塞给她的，不是土豆，是他们攒了一辈子的勇气。
“快！把这些藤蔓砍了！”巡逻队的队长嘶吼着，却没人敢上前。藤蔓还在疯长，顺着墙壁爬上铁窗，叶片扫过铁栏杆，锈迹竟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锃亮的金属。
林夏看着那些重新挺直腰改孩子，宇正扶着张爷爷站起来，老人原本浮肿的腿，此刻竟能站稳了。她数了数，正好17个孩子，手里都握着从藤蔓上摘下的嫩叶，脸上的灰败之气淡了许多。
“这是王奶奶的种子。”林夏对着慌乱的巡逻队，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们毁了她的田，烧了她的屋，可她留下的东西，比你们的铁棍硬得多。”
巡逻队最终灰溜溜地走了，留下满地狼藉的藤蔓。林夏蹲下身，看着那些被砍断的藤蔓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在阳光下凝成细的晶珠，落在泥土里，立刻冒出新的芽点。她想起王奶奶被带走时的眼神，突然懂了——有些东西，是砍不断、烧不死的。
深夜，宇抱着一块新结的土豆跑过来，土豆皮是淡紫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夏姐你看！真的结果了！”男孩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张爷爷，这疆还魂薯’，以前饥荒年，靠这个活了好多人…”
林夏摸着那块土豆，指尖传来温润的触福收容所的灯光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跳动的火苗。她知道，这不是结束。王奶奶的种子发了芽，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那些攥紧拳头的手，都在等着下一次破土而出的时刻。
而巡逻队的公告栏里，新贴出了“禁止种植不明作物”的通知，墨迹还没干，就被不知从哪飘来的土豆叶盖住了大半。风一吹，叶片哗啦啦地响，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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