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这，太阳刚爬过山头，青石镇的田野就腾起了热气。麦子已经熟透，金黄的麦穗在风中摇晃，像一片翻滚的波浪，空气中飘着麦香，混着泥土被晒热的气息，让人心里发慌——得赶紧收割，不然遇上暴雨就糟了。
墨渊跟着凌恒在麦田里割麦。镰刀挥得飞快，麦秆“唰唰”倒下，他的额头上全是汗，顺着下巴滴进泥土里，砸出的坑。“快点割，”凌恒在前面喊，声音带着急促，“看边的云，怕是后晌有雨。”
墨渊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更快了。他看见张屠户带着儿子在隔壁田里割麦，父子俩配合默契，割倒的麦子被捆成结实的束，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墨渊，加油！”张屠户的大嗓门穿透麦浪，“割完这亩，叔请你吃麦仁粥！”
“好嘞！”墨渊应着，心里像被鼓点敲着，一点不敢歇。
田埂上，李木匠带着徒弟推着打麦机往场院去。机器的轮子在土路上轧出深深的辙，徒弟在后面使劲推，脸憋得通红。“快点！”李木匠在前头拉，“麦子割下来得赶紧脱粒，不然受潮就出芽了。”
巧铜张也来了，他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新磨的镰刀，见谁的刀钝了就递上一把。“这刀快得很，”他给墨渊换了把新镰刀，“省力气，割得快。”
墨渊试了试，果然顺手，割麦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他看着身后割倒的麦子越来越多，心里涌起一股劲，仿佛能一直割到边。
中午的太阳像火盆似的烤着大地，麦秆被晒得发脆，一碰就断。张婶带着妇女们送来午饭，是凉好的麦仁粥，配着腌黄瓜，清爽解腻。大家坐在田埂上，狼吞虎咽地吃着，没人敢多歇——阴得越来越沉，风里带着潮气，雨怕是真要来了。
“吃完赶紧割，”里正蹲在地上，几口喝完粥，“能多割一分是一分，别让麦子烂在地里。”
墨渊三口两口扒完饭，抹了把嘴就往田里钻。镰刀割在麦秆上，溅起的麦芒钻进脖子里，刺得人发痒，他却顾不上挠。远处的雷声隐隐传来，像在催命。
下午，第一滴雨点砸下来时，他们刚把最后一片麦子割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麦捆上，凌恒招呼着大家赶紧往场院运。壮实拉着板车，墨渊和凌恒在后面推，车轮陷在泥泞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快点！雨要下大了！”凌恒喊着，使劲往前推，肩膀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墨渊也使出浑身力气，脚下的泥溅了一裤腿，却感觉不到冷。他看着板车上的麦捆被雨水打湿，心里急得像火烧——要是麦穗泡了水，脱粒时就容易出芽，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场院里，李木匠已经把打麦机支好，张屠户和几个汉子正忙着把麦捆往机器里送。机器“轰隆隆”地转着，麦粒“簌簌”落下，混着雨水，在地上积成的水洼。
“先脱粒！别管下雨！”里正指挥着，声音被雨声和机器声吞没。
墨渊冲进雨里，帮着递麦捆。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迷了眼睛，他用袖子一抹，继续干。雷声越来越响，闪电劈开乌云，照亮了每个人被雨水淋透的脸，也照亮了场院里堆积的麦粒，像一堆被打湿的金子。
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他们终于把所有麦子都脱完了。大家挤在打麦机旁边的草棚里，浑身湿透，却没人抱怨，看着场院里用塑料布盖好的麦粒，脸上露出了笑容。
“总算抢回来了，”凌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对墨渊，“这雨下得再大，也不怕了。”
墨渊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他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听着雨水敲打草棚的声音，忽然觉得这芒种的忙碌，虽然累得像散了架，却让人心里踏实。就像这麦子，只有抢在雨前收回来，才能算真正的收获。
傍晚，雨了些，边露出了亮光。大家开始把麦粒摊在场院里的竹席上，借着微弱的阳光晾晒。麦粒上的水珠在光线下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等晒干了，就能入仓了，”凌恒蹲在竹席边，抓起一把麦粒，“今年的麦粒饱满，磨出的面肯定香。”
墨渊看着那些麦粒，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他想起刚才在雨里拼命的样子，想起大家一起使劲推车的吆喝，心里暖暖的——这就是青石镇的人，不管遇到啥难处，总能拧成一股绳，把日子撑起来。
回到家，老板娘熬了姜汤，里面放了红糖，热乎乎的一大碗。墨渊捧着碗，喝得浑身冒汗，疲惫仿佛都随着汗水流走了。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院子里，泛着银光。
“明还得晒麦子，”凌恒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晒透了才能装仓。”
“嗯，”墨渊应着，打了个哈欠，“我定个闹钟，明早点起。”
夜里，墨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看见场院里的麦粒晒得金灿灿的，壮实拉着满车的麦子往粮仓去，他和凌恒哥跟在后面，笑着，走着，走向沉甸甸的秋。
芒种的忙碌，是夏的宣言。青石镇的人们，在这场与雨水的赛跑里，用汗水换来了收获的希望，也用团结证明了，只要肯拼命，就没有跨不过的坎。而这忙碌过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踏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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