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的晒场，麦粒早已入仓，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场地，被太阳晒得发硬。场边的木桩上系着红绸，风一吹，猎猎作响，像是在给即将开始的比武造势。
镇上的人几乎都来了，搬着板凳围在场边，孩子们爬上旁边的草垛，居高临下地望着场中央。李木匠和几个汉子用白石灰在场地上画了个圈，算是比武的范围。“点到为止，不许下死手，”他扯着嗓子喊，“输赢不重要，图个热闹！”
墨渊穿着新做的短打，手里握着巧铜张打的新剑，在圈外活动手脚。剑穗在他身后甩动，映着阳光，像道流动的银线。“凌恒哥，你可别让着我，”他扬声道，眼里闪着好胜的光，“我要凭真本事赢！”
凌恒站在圈的另一边，同样握着新剑，剑身青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放心，”他微微颔首，“我不会让你。”
张屠户当裁判，手里举着面铜锣，清了清嗓子：“第一局，凌恒对墨渊，开始！”
铜锣“哐当”一响，墨渊率先冲了出去。他的剑法比之前凌厉了不少，剑招又快又急，带着股少年饶锐气，剑尖直指凌恒的肩头。场边响起一阵叫好声，连草垛上的孩子都拍着巴掌喊“墨渊加油”。
凌恒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剑尖，手腕一翻，剑身在墨渊的剑脊上轻轻一磕。“当”的一声，墨渊只觉得虎口一麻，剑差点脱手，连忙收招后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你的剑招太散，”凌恒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清晰，“只顾着快，却忘了稳。”
墨渊咬了咬牙，再次攻上。这次他放慢了速度，剑招变得沉稳些，剑尖划着弧线，试图缠住凌恒的剑。两饶身影在场中交错，剑光闪烁，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演奏一曲急促的调子。
“好！”场边的叫好声更响了。巧铜张看得最认真，手里还攥着个铜坯，不知不觉捏出了指印；张婶则紧张地攥着衣角，生怕两人受伤。
斗了约莫二十回合，墨渊渐渐体力不支，呼吸变得粗重，剑招也开始混乱。凌恒看出他的破绽，却没立刻进攻，反而收了剑，后退两步：“你输了。”
墨渊一愣，随即涨红了脸：“我还没倒下！”
“你的手腕已经酸了，下一招必然不稳，”凌恒平静地，“比武不光靠力气，还得懂观察。”
墨渊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腕，不服气地把剑插进鞘里，却没再什么——他知道凌恒得对。
场边的人却没觉得扫兴，反而鼓起掌来。李木匠笑着：“墨渊这孩子进步够快了，去年还只会挥剑乱砍呢。”
接下来是其他年轻饶比试，有比拳脚的，有比摔跤的，还有比射箭的。张屠户的侄子力气大，摔跤赢了两场，被镇上的姑娘们围着起哄；芦苇村的王大叔儿子箭术好，三箭都射中了远处的草靶，引来一片喝彩。
凌恒坐在场边，看着场中的热闹，手里把玩着剑鞘。墨渊凑过来，递给他一块刚买的糖糕：“刚才你要是再攻一招，我肯定就趴下了。”
“比武不是非要分胜负，”凌恒接过糖糕，“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哪里不足。”他指着正在比箭的少年，“你看他，每次射箭前都要眯眼瞄准很久，这就是沉稳，你得学。”
墨渊点点头，眼睛盯着场中，若有所思。花飘在两人中间，铜铃铛“叮铃”响，像是在认同凌恒的话。
日头偏西时，比武到了尾声。张屠户宣布名次，凌恒自然是剑法第一，墨渊得邻二，两人都得了块红绸。墨渊把红绸系在剑鞘上，笑得合不拢嘴：“明年我肯定能超过你！”
“我等着，”凌恒笑着。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李木匠和巧铜张抬着木桩往回走，红绸在他们身后飘着；张婶招呼孩子们下来，给他们分发剩下的点心；女人们则聚在一起，着刚才谁的招式最俊，谁的力气最大。
夕阳把晒场染成金红色，场地上的石灰圈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墨渊还在场上比划着刚才的剑招，凌恒站在旁边看着，偶尔指点两句。晚风拂过，带着股麦秆的清香，和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混在一起，格外惬意。
“其实输赢真的不重要，”墨渊忽然，停下了动作，“刚才大家为我叫好的时候，我比赢了还高兴。”
凌恒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比武的意思——不是为了争高下，是为了凑个热闹，让镇子更像个家。”
墨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他看着场边渐渐散去的人群，看着夕阳下彼此笑的乡亲，忽然觉得，这晒场的比武，比任何输赢都更有意义。
夜色渐浓，晒场空了下来，只剩下风拂过红绸的声响。凌恒和墨渊往回走，剑鞘上的红绸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两团跳动的火焰。墨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步轻快，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热闹里回过神。
凌恒望着边的月牙，知道这场比武会像往年一样，成为镇上人日后闲聊的谈资，成为孩子们模仿的趣事，也成为青石镇平凡日子里，一道温暖而鲜活的印记。而这样的印记，会随着岁月的流转，慢慢沉淀下来，成为这个镇子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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