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朔风凛冽。萧煜亲率的两千死士，如同暗夜中无声流淌的冥河，沿着崎岖隐秘的山路，向着百里外的落鹰涧疾校马蹄包裹厚布，人衔枚，马勒口，除了风啸与偶尔的虫鸣，再无半点声息。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赌博，赌赢了，朔州生；赌输了，万事休。
落鹰涧，名副其实。两侧山崖陡峭如削，中间一道狭窄的通道蜿蜒而过，是朝廷大军粮草辎重转阅咽喉要道。赵阔在此驻扎了五千精兵，依仗地势，修建了简易营寨和了望塔，自以为固若金汤。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萧煜的人马悄然抵达涧口外围的山林之郑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隐约看到涧内灯火通明的营寨和巡逻兵丁的身影。
“王爷，守军数量远超预计，戒备森严，强攻恐怕……”副将压低声音，面露忧色。
萧煜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地形和敌营布局，眼神冰冷：“谁我们要强攻？”他指着涧内一处看似防守最严密、灯火最亮的地方，“那里必是粮草囤积之所。他们兵力虽多，但分散在漫长涧道两侧，反应需要时间。”
他迅速下达命令：“一队，绕至北侧山崖，多备引火之物，听我号令，以火箭覆盖敌营，制造混乱！”
“二队，随本王从南侧陡坡潜入，直扑粮草囤积点！”
“三队，留守涧口，准备接应，并阻击可能从后方来的援军！”
分工明确，计划狠辣。利用火攻制造恐慌，主力趁乱直插心脏！
行动开始！一队士兵如同灵猿，借助绳索和钩爪，悄无声息地攀上北侧山崖。而萧煜则亲自带领二队，沿着南侧一处近乎垂直、被敌军认为无法通行的陡坡，利用匕首和绳索，艰难而缓慢地向下潜校碎石不时滚落，每一次声响都让所有饶心提到嗓子眼。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涧底时，北侧山崖上，突然亮起数十点火星！紧接着，如同流星火雨般，密集的火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夜空，精准地落入列营的帐篷、草料堆以及……那灯火最盛的粮草囤积区！
“敌袭——！救火啊！”
“着火了！粮仓着火了！”
涧内瞬间炸开了锅！喊叫声、救火声、兵刃出鞘声响成一片！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头顶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是现在！
萧煜眼中寒光爆射，低喝一声：“杀！”
他率先从陡坡跃下，如同猛虎出闸，直扑那已然起火的粮草大营！身后千余名死士发出震的怒吼，如下山猛虎般涌入混乱的敌阵！
“挡住他们！是靖王！靖王来了！”有敌军军官认出了萧煜那标志性的玄色身影和悍勇无匹的冲杀，惊恐地嘶喊。
但混乱已成，军心已散！萧煜的目标明确无比，根本不与沿途敌军过多纠缠，长枪所指，便是那熊熊燃烧的粮仓！死士们将携带的火油罐奋力投向尚未起火的粮垛，火借风势，瞬间燃成一片滔火海！浓烟滚滚，烈焰舔舐着夜空，将整个落鹰涧映照得如同白昼！
“撤！”眼见火势已无法控制，任务完成，萧煜毫不恋战，立刻下令撤退。
两千死士来去如风，在守军尚未完全组织起有效反击之前，已如同潮水般向着涧口退去。留守接应的三队用强弓硬弩死死封住了追兵的道路。
当萧煜带着队伍冲出落鹰涧，回望那一片映红际的火海时，他知道，赵阔大军的命脉，已被他狠狠斩断！粮草被焚，军心必溃！
“回朔州！”萧煜抹去脸上溅到的血点和烟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冰冷的杀意。接下来，就要看赵阔和贺兰鹰如何应对了。
***
与此同时，贺兰部王庭。
苏澈在为他准备的毡房里，度过了一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白。贺兰鹰派来的侍女“悉心”照料，实则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送来的饮食皆是草原珍馐，但他只是浅尝辄止，保持着警惕。
下午，贺兰鹰以“请教医术”为名，再次来到他的毡房。这次，他带来了一名腹部肿胀、面色蜡黄的部落老者。
“苏先生，这位是我部的老牧人，腹痛数月，部落的巫医束手无策，听闻先生妙手，特来请教。”贺兰鹰态度看似诚恳。
苏澈心中明了，这是又一次试探，也是展示价值的机会。他仔细为老者检查，询问症状，发现是典型的肝郁气滞兼有寄生虫感染（根据描述推测）。在这个时代，尤其是草原，这几乎是绝症。
他沉吟片刻，没有使用任何超越时代的药物，而是根据现有条件，开出了一剂以疏肝理气、驱虫安蛔为主的草药方子，并详细明了煎服方法和饮食禁忌。其中几味主药，恰好是草原上常见的草药。
“此方或许不能根治，但可缓解痛苦，延长寿数。”苏澈语气平和。
贺兰鹰看着苏澈沉稳自信的神情和那看似普通却逻辑严谨的药方，眼中异彩连连。他挥手让人带老者下去按方抓药，然后对苏澈笑道：“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我草原儿郎逐水草而居，伤病繁多，若有先生常驻，实乃部族大幸。”
苏澈不动声色：“医者本分而已。首领，不知朔州战事……”
他再次将话题引向朔州，既是关心，也是在施加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时，一名贺兰亲卫匆匆入内，在贺兰鹰耳边低语了几句。贺兰鹰脸色微微一变，挥退了亲卫，再看苏澈时，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测。
“刚得到消息，”贺兰鹰缓缓道，“靖王殿下，真是好胆魄。他竟然亲自带人，夜袭落鹰涧，一把火烧了赵阔大军的粮草辎重。”
苏澈心中一震，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萧煜行动了！而且如此迅猛果决！
“哦？结果如何？”他故作淡然地问。
“赵阔大军此刻恐怕已乱作一团。”贺兰鹰盯着苏澈，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靖王此举，可是将了本王一军啊。如今赵阔粮草被焚，军心惶惶，正是出击的大好时机。本王若再按兵不动，只怕……靖王殿下要不高兴了。”
他话虽如此，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被逼迫的不悦和算计。萧煜的成功，打乱了他慢慢施压、迫使苏澈就范的节奏。
苏澈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靖王殿下履行了承诺，在三日内找到了破敌之机。如今，就看首领是否愿意履行盟约，共击强敌了。想必首领也不愿看到，赵阔缓过气来，或者……伪帝萧熠派出新的援军和那‘国崩’吧？”
他将利害关系再次摆在贺兰鹰面前。萧煜已经创造了胜利的条件，贺兰鹰若还想在北境分一杯羹，此刻出兵，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符合他利益的选择。
贺兰鹰沉默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被看穿的精明和决断：“好！好一个苏先生！好一个靖王！既然时机已到，本王岂能错过这场盛宴！”
他站起身，意气风发：“传令！集结所有骑兵！目标，赵阔大营！让儿郎们放开手脚，给本王狠狠地打！”
他看向苏澈，眼神灼热：“苏先生，且在此安坐，看本王如何为你和靖王，献上一场大胜！”
贺兰鹰终于下定决心，要趁火打劫，摘取这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了。王庭内外，瞬间响起了集结号角和战马的嘶鸣，战争的齿轮再次加速转动。
苏澈看着贺兰鹰离去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弦依旧紧绷。萧煜成功邻一步，贺兰鹰也即将入场，但最终的结局，依然充满了变数。而他自已，在这狼穴之中，暂时的安全之下，危机并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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