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段筱棠就醒了。窗外还蒙着层淡淡的雾，院里的老枣树上挂着露珠，风一吹，“滴答”落在青砖地上，溅起细的水花。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厨房传来奶奶烧火的声响——为了招待周教授和陆衍一行，奶奶不亮就起来准备早饭，锅里正焖着玉米糊糊，灶台上还摆着刚择好的荠菜，绿油油的，沾着晨露。
“醒啦？”王秀兰看到她，笑着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她脸上暖暖的，“快洗把脸，你爷爷已经去村口等了，别让城里来的同志等咱们。”
筱棠应了声，端着铜盆去院角的压水井接水。刚压了两下，就见三明辉揉着眼睛跑出来，手里攥着个昨晚没吃完的麦芽糖，献宝似的递过来：“姐，给你留的！等会儿陆衍哥来了，咱们也给他吃好不好？”
“好啊。”筱棠笑着接过，把糖纸剥开来，咬了一口，甜丝丝的麦芽香在嘴里散开。她摸了摸明辉的头：“快去洗脸，等会儿陆衍哥和瑶瑶妹妹来了，你要乖乖的，别闹人。”
等一家人收拾妥当，院门外就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筱棠连忙跑出去，就见陆衍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前面，车后座上坐着陆瑶，旁边跟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头发花白，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个黑色的皮包，应该就是周教授。陆振国和苏婉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给段家带的糕点。
“段爷爷，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陆衍笑着打招呼，把自行车停在院门口，伸手扶周教授下车，“这是周教授，农科院负责种苗试验的，这位是我爸妈，还有我妹妹瑶瑶。”
段爷爷连忙迎上去，握着周教授的手，语气热情：“周教授，您可算来了！快进屋坐，我老婆子已经煮好了玉米糊糊，还蒸了野菜团子，您尝尝咱们乡下的味道。”
周教授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院角的玉米囤上，眼睛亮了亮：“老段，你们家的玉米看着颗粒很饱满啊，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吧？”
“托您的福，试验田的玉米长得好，咱们心里也有底了。”段爷爷一边引着众人进屋，一边，“筱棠，快给周教授和陆同志倒碗水，用咱们家新泡的菊花茶。”
筱棠应了声，转身去厨房拿搪瓷杯。陆瑶跟在她身后，声：“筱棠妹妹，你们家的院子好大啊，还有这么多果树，比我们家属院好玩多了！”她指着院角的枣树，眼睛亮晶晶的，“等枣熟了，我能不能来摘啊？”
“当然能。”筱棠笑着点头，给她倒了杯菊花茶，“到时候让你哥带你来，咱们一起摘枣，还能去山上挖野菜。”
屋里，周教授正拿着陆衍整理的试验田资料看，时不时点头：“衍衍这资料做得很细致，玉米苗的生长周期标得很清楚，比我们农科院的年轻同志还用心。”他抬头看向段爷爷，语气认真，“老段，咱们吃完早饭就去试验田看看吧，我带了测土仪，想测测那边的土壤肥力，再看看玉米苗的生长情况。”
“好嘞！”段爷爷爽快地答应，“我已经跟队里的人了，让他们别去试验田附近干活，免得打扰咱们。”
早饭吃得热热闹闹。周教授尝了口野菜团子，赞不绝口：“这野菜团子做得真好吃，比城里食堂的菜还香！老段，你们这野菜是自己挖的？口感很嫩啊。”
王秀兰笑着：“是筱棠和孩子们去山上挖的，春的野菜最嫩，拌点玉米面蒸，又顶饱又好吃。周教授要是喜欢，等会儿走的时候带点回去，让您家里人也尝尝。”
周教授连忙推辞，陆振国在一旁笑着：“周教授，您就拿着吧，老段家的心意，您要是不收，他们该不高兴了。”
吃完饭，一行人往试验田走。刚到村口，就围过来不少村民，都是来看热闹的——农科院的教授来考察试验田，这在清溪村还是头一遭。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周教授，咱们这试验田的玉米，真能推广吗？”
“要是推广了，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不怕旱了？”
“周教授，您看我家的地，能不能也种这种苗啊？”
周教授笑着摆手，等大家安静下来才：“乡亲们别着急，我今就是来看看试验田的情况，要是长得好，明年肯定会在周边村推广，到时候大家都能种上耐旱种苗！”
村民们听了，顿时欢呼起来。段爷爷笑着拍了拍手：“大家别围着了，让周教授先去试验田，等看完了，再跟大家细！”
试验田就在村西头，远远望去，一片绿油油的玉米苗长得齐腰高，比旁边地块的玉米足足高了半尺，叶片舒展，颜色鲜亮，在阳光下泛着光。周教授刚走到田埂上，就忍不住蹲下来，伸手拨开玉米叶，仔细观察玉米芯的鼓苞情况。
“不错不错！”周教授越看越满意，眼睛里满是笑意，“这玉米苗的长势，比我们农科院的试验田还好！你看这鼓苞的程度，比普通玉米早了十左右，而且根系很发达，耐旱性肯定强。”他转头看向陆衍，“衍衍，你上次的没错，这里的玉米苗确实有优势，看来咱们的种苗试验很成功！”
陆衍也蹲下来，用手轻轻捏了捏玉米杆，语气认真：“周教授，我觉得除了种苗本身的优势，这里的土壤和浇水方式也很关键。您看这土壤，虽然是普通的黄土，但肥力很足，而且土壤湿度适中，没有积水，很适合玉米生长。”
段爷爷连忙补充：“是啊周教授，我们队里特意给试验田多施了有机肥，浇水也是按衍子给的资料来的，啥时候浇、浇多少，都记着呢！”
筱棠站在一旁，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昨晚上特意趁着没人，绕到试验田边，用灵泉水把周边的土壤润了一遍，既保证了玉米苗的长势，又没留下明显的痕迹。现在看来，周教授和陆衍都没怀疑，只以为是土壤和浇水的原因。
周教授从黑皮包里拿出测土仪，心翼翼地插进土壤里，等了几分钟，看着仪器上的数值，满意地点点头：“土壤肥力中等偏上，酸碱度也合适，确实很适合这种耐旱种苗生长。老段，你们村的试验田，完全可以作为咱们推广的示范点！”
这话一出，跟着来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都兴奋地议论起来。
“太好了！咱们村成示范点了！”
“以后肯定有更多人来咱们村学习，咱们村要出名了！”
“这下好了，明年咱们都能种耐旱种苗，再也不怕旱了！”
段爷爷笑得合不拢嘴，紧紧握着周教授的手：“太谢谢您了周教授！这都是托您和衍子的福，咱们村的日子，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周教授笑着摇头：“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要是没有你们细心照看试验田，种苗也长不了这么好。对了老段，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下个月咱们农科院想在你们村开个现场会，邀请周边村的干部和队员来看看，让大家学学你们的管理经验，你看行不行？”
“当然行！”段爷爷连忙答应，“我这就去跟大队书记，让他安排人准备，保证把现场会办得妥妥帖帖的！”
一行人在试验田待了快两个时，周教授又详细问了段爷爷关于试验田管理的细节，陆衍在一旁认真记录，时不时补充几句。太阳快到头顶时，大家才往回走。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陆瑶忽然指着树上的鸟窝，拉着陆衍的手撒娇：“哥，你看那有个鸟窝，里面是不是有鸟啊？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陆衍无奈地笑了笑，刚要话，筱棠连忙开口：“瑶瑶，鸟妈妈肯定在窝里孵鸟，咱们要是惊动了它们，鸟可能就活不成了，等鸟长大了，会自己飞出来的，到时候咱们再来看好不好？”
陆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闹着看鸟窝。苏婉笑着摸了摸筱棠的头：“筱棠真懂事，比瑶瑶乖多了。”
回到段家，王秀兰已经做好了午饭，桌上摆着炒鸡蛋、凉拌野菜、还有一碗炖土豆，虽然简单，却很丰盛。周教授吃得很开心，还特意多吃了一碗玉米糊糊，比城里的大米饭还香。
吃完饭，周教授要赶回农科院，陆振国和苏婉也要回去，陆衍却被段爷爷留下来，要跟他详细聊聊下个月现场会的事。陆瑶舍不得筱棠，也跟着留下来，两个姑娘躲在房间里，一起玩布娃娃，声着悄悄话。
陆衍和段爷爷在院里聊着现场会的安排，筱棠端着菊花茶走过去，递给陆衍一杯：“陆衍哥，喝点水吧，聊了这么久，肯定渴了。”
陆衍接过杯子，指尖不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筱棠的脸瞬间红了，连忙转身躲开。陆衍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喝了口菊花茶，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城里的茶水还香。
夕阳西下时，陆衍才带着陆瑶离开。筱棠送他们到村口，陆衍忽然从帆布书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这是《植物学基础》，里面有很多关于农作物生长的知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有不懂的地方，下次我来的时候再问我。”
筱棠接过书，封面上印着绿色的植物图案，还有陆衍用钢笔写的名字。她声：“谢谢陆衍哥，我会好好看的。”
陆衍点点头，推着自行车转身离开，陆瑶从车后座探出头，挥着手喊：“筱棠妹妹，下次我还来跟你玩！”
筱棠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口，手里的书还带着陆衍指尖的温度，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着书封上的名字，悄悄在心里：陆衍哥，谢谢你，这一世，我一定会守护好你，守护好咱们的试验田，守护好所有我爱的人。
晚风拂过，村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充满希望的约定，轻轻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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