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武吉叙一番，人也更加疲乏了，而且文吉脸色很是不好，顾老夫人只好让人把文吉安排下去休息，就安排在后院吧，另请张大夫前去看一看。安排好这一切后，顾老夫人这才重重地坐在罗汉椅上，一言不发。
陆氏立即上前，悲愤地道：“婆母，咱们……要报仇吗？”
顾老夫人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道：“那可是益州王。庶民之仇，轻于鸿毛，不什么证据确不确凿，仅凭一人之死就想把王爷拉下马？！方夜谭！唉，庶民之死，何其低贱！”
“可是相公他，是进士啊。”陆氏不甘心。
“进士？还不是他们皇家的恩科！”顾老夫人眼含清泪，心中更是怒、悲、恨、哀、痛，几种情绪交织。
“那相公他不是白死了吗？”陆氏颓然跪倒在地，无声痛哭。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把儿媳扶起来，细细地道：“这仇，想报也不是没法子，但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很大，你愿意吗？”
“婆母，请直言什么法子，豁出性命我都愿意。”
“可要是连芸宝的性命呢？”
陆氏就愣住了，是啊，还有芸宝呢，她可是个无辜的人，当初婆母这是相公尸体没衙役押送回来后，当晚有人送到她们宋家的。因为有宋稷戴的家族玉佩，所以顾老夫人就把婴儿留下来了。
只是那婴儿很不好，只是还吊着一口气，顾老夫人遍请苏州名医，乃至整个江南道、淮南道的医家圣手，才把这孩儿救活。毕竟，她相信她的儿子在临终前把男孩跟这个女婴交换，一定是有原因的。
或许，她的孙子还活着呢。
而陆氏也在日复一日的养育中倾注了心血，早就把芸宝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怎么舍得让芸宝为了这事儿跟她豁出性命呢？可相公的仇……
“娘，”陆氏得很敬重，连称谓都变了，“到那时我会把芸宝藏好的。您吧，怎么个计划？”
“走稷儿的路，找出益州王谋反的证据。”顾老夫人平静地道。这个想法半刻钟前才在她脑子里有点模糊的影子，现在她已经确定，她的后半辈子就只有这条路能走了，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唯有坦然接受。
“一是找找看稷儿有没有留下东西，二是把芸绮坊开到益州去。”顾老夫人又道，“此前顾言不是已去安排的了吗？让他加快速度，一个月后要开起来。”
婆媳俩在书房里絮絮叨叨了半日，才各自散去。
顾老夫人想去见见张大夫，却被告知张大夫去后院给文吉看病后，就搬到后院去住了，并不是嫌弃她们安排的西院，只是那里方便给文吉看病，张大夫也自己住哪儿都行，不挑的。
顾老夫人只能随他了，就去了后院找张大夫。顾老夫人也不客气，直言要延请张大夫做府医，除了给文吉日常看病之外，也请张大夫给宋家两家偶尔把把脉，看看病，每月十两，药材宋宅自会给张大夫配齐。
张大夫见顾老夫人客气，自己也只好接受，这大户人家推托了反而拂逆了人家的情，伤了和气就不好啦。但张大夫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做府医可以，不过不能做圈养的鸟，张大夫还想在附近到处走走的，来时就看到了这个村子山清水秀，气韵祥和，很是块灵地啊。
必定会有许多草药，他，张七伯，平生没啥爱好，就喜欢给人看病挖药草，在村子里转转，还能给老百姓看看病，话呢。
顾老夫人自然答应，笑道：“张大夫心怀仁善，实乃陶家村民之幸。”
一番商业互吹客气之后，顾老夫人就从张大夫的房里退出来，而对面的武吉已经在等候。
顾老夫人走过去，“怎么了？”
“回老夫人，我大哥他这会清醒一点，又想起些事情，请老夫去独面谈。”
“好，你在门口守着。”
“是。”
顾老夫人这才进了文吉的房里，把门关上。文吉已经躺在床上，见到顾老夫人进来，立马递给她一张纸条，那是刚才让武吉找到笔墨写下的一行字，连武吉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顾老夫人会意，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少爷逃走前带了一本账册之类的书，很重要，少爷不给人看。
顾老夫人立马就懂了，这账册之类的或许就是稷儿被杀的原因吧。她拿出火折子，把那纸条烧了，坐在椅子沉思起来：他们既然杀了稷儿，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送到苏州呢？而且还要伪装成是被山匪所杀，他们完全不用顾忌他们宋家呀。
可能是怕宋家派人去查吧，把尸体送回去，又编借口，目的就是为了安抚。
那这账册，他们找到了吗？
很有可能没找到，要是找到的话，他们才不管尸体送不送回来呢。
那他们是在投“尸”问路，既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让宋家露出马脚，慌不择路之下，就有可能把藏好的账册翻出来。
他们是猜测账册被送回了宋家？
怪不得稷儿之事没多久，族里就总找借口来家里翻翻找找。族里有些生意是跟益州有关联的，没想到搭上的竟然是益州王这条线。
那当年亲自送稷儿尸首回来的青石县县令段简段大人……想到这，顾老夫人猛然惊醒，是了，这个段大人不定也早已跟益州王沆瀣一气了。他不正是那时之后，就提做了方义县的县令，三年之后又提为遂州的刺史了吗？
升得够快啊，竟拿我儿来做垫脚石！！
啪！
顾老夫人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桌面的茶水都洒了出来，她却没在意，把武吉喊了进来。
武吉看到流了一地的茶水，也没收拾，就拱手道：“老夫人，请吩咐。”
“武吉，你即刻起，就去方义县租一个铺面，好好监视一下刺史大人，尤其是他和益州那边的动向。”
“是，夫人。”
第二，才回来不到一的武吉又带着几个下人，赶着一辆马车缓缓地离开了陶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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