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阁上方的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不是空间裂缝，更像是一块完整的画布被蛮力扯破，留下一道狰狞、丑陋的黑色疤痕。
一道由纯粹法则交织成的虚影，从那片漆黑的“无”中探出。
它没有实体，渊城却在它的降临下，整座城都矮了一截。它没有五官，一股视万物为尘埃的漠然意志，却压得下方跪满一地的修士，连神魂都在颤栗，根本生不出抬头的念头。
凤九的身体绷紧了。
不是恐惧。
是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碾压感！
人仙！
是上界的仙人！
这方下界有道铁则，化神便是顶点，绝不容许更高阶的力量干涉！这是个偷渡者！
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纤细的背影，决绝地挡在了林凡身前。
只要帝君一个指令，她会毫不犹豫地引爆全部修为，将这道不知死活的虚影当场撕碎！
不对……
凤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自己，已是真仙之境，远远超越了此界限制，为何道对自己毫无反应？
是了……
她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连接着，而线的另一头，就是身后那个男人。是他的存在，让自己被此界的道“无视”了。
原来，自己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而创造这个bUG的，是她的帝君。
想到那在鸿蒙空间内，日夜不休，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碾碎重塑的“双修”，凤九的身体深处便没来由地涌起一股酸软，脸颊发烫。
她立刻掐断了脑中不合时夷念头。
帝君的安危，高于一切！
就在她仙力即将暴走的瞬间，两个字在她魂海中响起。
“不必。”
凤九体内翻腾的力量，瞬间平息。
她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林凡还是站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他“看”着悬于际的仙人虚影，那神情，不像凡人仰望神明，更像一个研究员，在观察跳进培养皿里的微生物。
他的意识深处，超脑的数据流已经化作一片风暴。
【方案一：放弃星核铁，切断因果。成功率99%，收益为负。否决。】
【方案二：启动诛仙阵，硬撼人仙。成功率42%，世界崩毁率78%。否决。】
一个个方案被瞬间推演，又被瞬间否决。
林凡的意志如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座渊城，城内所有生灵的因果线，都在他眼中清晰地呈现。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凡人，掠过跪地不起的修士，最后，落在了字七号房。
那个对他释放过杀意的化神老祖。
林凡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弹。
一粒无人察觉的微尘，脱离了他的指尖，无视了空间与距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字七号房内，李老祖那身华贵的法袍衣角上。
“就是你了。”
弹完，便再无动作。
万分之一刹那。
穹之上，那道人仙虚影的意志，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它那足以冻结时空的锁定感，从林凡身上突兀地消失了。
下一瞬。
一股比之前恐怖十倍的死亡危机，凭空出现，死死锁定了……字七号房！
包厢内。
那位刚刚还在为元神受创而惊怒的李老祖，正盘膝运功。
他猛然睁眼！
一股让他魂飞魄散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元神！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我？！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骇然发现，自己与这方地的所有联系，都被一股更高等、更蛮横的力量，强行切断！
他被“孤立”了！
也就在这一刻。
整个渊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停了，修士的呼吸停了，连光线都仿佛凝固在了半空郑
世界，变成了一幅死寂的灰白画卷。
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从九之上轰然压下！
道，醒了！
它的目标，不是地上的蝼蚁，不是林凡，甚至不是那个倒霉的李老祖。
而是那个不该出现在此界的……人仙虚影！
“吼——！”
那道虚影，终于有了反应！
它发出无声的咆哮，充满了不甘与暴怒！
构成它身体的法则锁链，在道威压的碾压下，正飞速地崩溃、消散！
它不甘心！
鱼饵明明有了反应，为何最终的锁定会出错？
它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了！
在被这方世界彻底抹除之前，它那由法则构成的“脸”，转向了那个被它错误锁定的新目标。
字七号房！
都是这个蝼蚁的错！
人仙虚影抬起那根由纯粹仙光构筑的手指，带着毁灭地的怨毒，遥遥指向地面。
一道寂灭死光，无视宝阁的一切防御，轰向了字七号房！
做完这一切，人仙虚影再也无法支撑。
在道法则的无情碾压下，它的身影“啵”的一声，化作漫光点， 开始慢慢消散。
空中的裂口缓缓闭合。
仿佛刚才那神明降世、道震怒的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那一道因为极致不甘而射出的寂灭死光，成了它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轰！
字七号房那由万年玄晶打造的墙壁，连同内部的一切，都在仙光中被瞬间气化，原地蒸发。
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宝阁的二楼。
透过窟窿，所有人都能看见。
隔壁的字五号房内，那个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张姐，瘫在地上，双目失神。
而林凡，拉着凤九的手，已经走到了宝阁的大门口。
他的身后，是一片死寂。
就在他即将踏出大门的瞬间，他停下脚步。
在无数惊恐、敬畏的注视下，林凡抬手。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空气，随意一捻。
一缕即将消散的，属于人仙虚影的法则光屑，就这么被他稳稳夹在指尖。
那光屑还在不安地跳动，散发着属于上界的气息。
林凡将它凑到眼前，端详片刻。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饶耳郑
“上界，就这点东西？”
话音落下。
他指尖用力。
“啪。”
那缕仙人法则，碎了。
……
上界，九重外，紫霄仙宫。
仙雾如海，法则和鸣。
端坐于九品悟道金莲上的紫金帝袍仙君，是仙境的无上存在。它的呼吸，便是仙宫的潮汐；它的意志，便是此方地的律令。
突然。
“咔嚓——”
一声脆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仙君的仙魂深处。
它猛然睁眼，那双曾倒映宇宙生灭的眼眸里，威严尽失，只剩下惊骇与错乱。
身下，那朵由地初开时第一缕鸿蒙紫气孕育的九品悟道金莲，毫无征兆地，崩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噗！”
仙君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淡金色的仙血喷出。
血液并未滴落，而是在空中燃烧，将身前的法则秩序都烧得寸寸断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仙宫剧震。
无数仙娥、神将齐刷刷跪伏于地，仙躯在这股失控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不知帝君为何震怒。
他们不知道，仙君的痛苦并非源于仙躯，而是源于“道”。
就在刚才，一缕被碾碎的法则信息，逆流万界，跨越时空，如最恶毒的道咒，直接在他的仙魂深处炸开！
“上界…就这点东西？”
一句来自下界蝼蚁的低语，此刻却化作一颗黑色的种子，在他的道心上生根发芽。
它不攻击，不毁灭。
它在扭曲、在污染、在从概念上，瓦解他万万年来对“力量”与“法则”的至高认知！
他的“道”，正在被一个凡人，从根基上撬动！
“是谁！”
“是谁——！”
仙君发出愤怒的咆哮，它猛地掐动仙诀，试图追溯那早已断裂的因果。
指尖仙光流转，亿万种可能在眼中生灭。
然而，因果线的另一端，空空如也。
仿佛它耗费巨大代价投下的仙人虚影，连同那枚作为诱饵的星核铁，都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被抹除了。
从“存在”的记录上，被一个未知的存在，干净、彻底地抹除了。
仙君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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