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的胜利庆典尚未完全散去，一股无形的寒流却已悄然席卷了将军府。
朝堂上的攻讦如同悬顶之剑，让每一个知情者都感到呼吸艰难。
二皇子乾德义急需的铁证，成了破局的关键，而这副千钧重担，毫不意外地落在了刚刚能下地行走的马凤肩上。
夜已深，将军府的书房内却依旧亮着灯。
马凤披着一件厚重的裘衣，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北疆的粗略地图，以及几封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密信。
“赵元朗与安国侯往来密切，安国侯又在边塞粮草和互市上动手脚，甚至可能通淡…那么赵元朗故意拖延救援，背后必然有安国侯的授意，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的人物。”
马凤的手指在地图上龙武卫大营和朔风城之间划动，声音低沉而冷静，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孩童。
“要拿到他们直接命令拖延救援的证据，难如登。但若是能找到他们之间利益输送，或是赵元朗其他足以致命的把柄，同样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甚至扭转乾坤的作用。”
李三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将军，赵元朗身为龙武卫大将军，营寨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而且时间紧迫，京城那边等不起。”
马凤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沉默了片刻。
他想到了爷爷牛扬遍布江湖的关系网，想到了神箭宗那些各有门路的弟子，甚至想到了……苏老板那样消息灵通的商人。
光靠军方和朝廷的渠道，显然行不通了。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马凤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李三，你立刻去联系‘凤影’在附近的人，让他们动用一切江湖关系，查！查赵元朗及其亲信最近半年的所有异常举动，尤其是与京城安国侯府，以及任何可能与柔然有关的往来！重点是书信、账目，或者任何能证明他们私下勾结的物证！”
“凤影”是马凤在京城时，借助牛扬的江湖朋友和二皇子提供的一部分资源，秘密组建的情报网络雏形，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是！”李三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他虽然不擅长江湖事，但执行力极强。
与此同时，马凤也没有坐等。
他忍着伤处的隐痛，亲自去拜访了暂居在将军府客院的阿依玛。
阿依玛正在灯下擦拭弯刀，见到马凤深夜来访，有些意外，但看到他凝重的神色，便知道必有要事。
她挥手让侍女退下。
“疯子，这么晚了，什么事？”
阿依玛将弯刀归鞘，直接问道。
马凤没有绕圈子，将朝中有人污蔑他“勾结外族”，并试图借此攻击二皇子的事情简单了一遍。“阿依玛，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坦诚而郑重。
阿依玛听完，秀眉一挑，脸上浮现出怒意：“哼！那些躲在京城里的蠹虫，打仗的时候不见踪影，陷害起功臣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他们竟敢如此污蔑你和我汗鲁部！”她站起身，走到马凤面前，眼神坚定，“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一份正式的国书。”马凤道，“以汗鲁王的名义，递交辽国皇帝。内容要强调我们两国联盟共抗柔然的重要性，详述此次联军破敌的经过，明确指出若非赵元朗部故意拖延、坐视不理，战果本可更大，将士伤亡亦可大大减少。并……恳请辽国皇帝陛下，严惩慈破坏盟约、损害两国共同利益之将领，以儆效尤，维护联盟之稳固。”
阿依玛眼睛一亮，她虽然年纪，但政治嗅觉敏锐，立刻明白了这份国书的分量。
这不仅是帮马凤和二皇子洗刷嫌疑，更是将汗鲁部摆在了维护联盟正义的一方，占据晾德和外交的制高点，反过来向辽国朝廷施压！
“好！我立刻亲自起草，以最正式的渠道递交你们的京城！”阿依玛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雷厉风校
“多谢！”马凤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了汗鲁王庭的正式国书，至少“勾结外族”的污蔑可以不攻自破，甚至能反将一军。
接下来的几，朔风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马凤一边加紧养伤，一边密切关注着“凤影”和江湖渠道传回的消息。
郭韬也动用了自己在边军中的老关系，从侧面调查赵元朗及其部将。
然而，赵元朗及其背后势力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行事愈发谨慎，营寨戒备更加森严，核心证据难以获取。
就在马凤感到一丝焦灼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来了转机。
这傍晚，一名做行商打扮、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持着一枚刻有隐秘箭纹的木牌，求见马凤。
这木牌，是神箭宗外围弟子联络的信物。
来人被秘密引入书房。
他自称姓韩，常年在北疆与草原之间行商，暗中也为神箭宗传递消息。
“马……将军，”韩姓商人谨慎地看了一眼马凤稚嫩却威严的面容，低声道，“人日前在柔然边境的一处黑市，偶然听到一个消息，不知对将军是否有用。”
“请讲。”马凤示意他继续下去。
“人听，龙武卫大将军赵元朗麾下的赵昆副将，大约半月前，曾秘密派人前往漠北，与一个柔然大部族的商人接触，似乎……购买了一批来自西域的珍稀宝石和香料。但奇怪的是，这笔交易数额巨大，却并非走官方的互市，而是通过几层中间人，在黑市完成，而且……用的似乎是军中的渠道运送回营。”
马凤眼中精光一闪！
赵昆是赵元朗的绝对心腹，他私下通过黑市，用军中渠道与柔然商人进行巨额交易？
这本身就是重罪！
而且时间点如此微妙，就在朔风城被围、凤字营求援前后！
“消息可靠吗？可有证据？”马凤追问。
韩姓商人从怀中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色彩斑斓、未经雕琢的原石和一撮异香扑鼻的香料。
“这是人设法从那柔然商人处弄到的一点样品，那商人抱怨赵昆的人压价太狠，还威胁他。另外，人还打听到，负责接洽和运输的，是赵昆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叫赵老四，就在龙武卫辎重营当差，好赌成性。”
线索！
至关重要的线索！
马凤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查看了那几块宝石和香料，确认并非北疆常见之物。
“韩先生，此消息至关重要，多谢！”
他郑重地向韩姓商壤谢，并让李三取来重金酬谢。
送走韩姓商人后，马凤立刻下令：“李三，让我们在龙武卫的人，重点盯住辎重营的赵老四！查清楚他最近的行踪、接触的人，特别是与赵昆的往来！另外，想办法弄清楚那批珠宝香料藏在何处！”
“是！”
“凤影”的力量被充分调动起来。
在金钱和特殊手段的作用下，关于赵老四和那批赃物的信息，被一点点挖掘出来。
三日后，深夜。
一份密封的急报和一个的、沉甸甸的锦盒，被秘密送到了马凤的书房。
急报上详细记录了赵老四近期的活动，包括他数次进入赵昆私人营帐，以及前几日深夜，秘密将几个沉重箱子运入赵昆营帐后方的私人库房。
更重要的是，报告中附上了一份残缺的、从赌场找回的借据副本，上面有赵老四的画押，提及因赌债急需用钱，恳求其“族叔”宽限几日，待“那批货”出手后即刻归还。
虽然语焉不详，但“那批货”与时间点形成了有力的间接证据。
而那个锦盒里装着的，赫然是几件明显来自西域、做工精致的金器和两颗猫眼石！
这是“凤影”的人，买通了看守库房的卫兵，趁其换岗时偷偷弄出来的样品！
物证！
虽然还不是赵元朗直接命令拖延救援的铁证，但赵昆利用职权，私通柔然商人进行黑市交易，数额巨大，并且可能动用了军用渠道，这同样是足以让他和赵元朗万劫不复的重罪！
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完全可以被解读为利益输送，甚至是为“某些行动”支付代价！
马凤看着眼前的借据副本和那几件璀璨却冰冷的珠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釜底抽薪，证据已到手！
他立刻亲笔写了一封密信，将赵昆走私之事详细明，附上借据副本和珠宝样品作为物证，并指出此事与赵元朗御下不严、甚至可能知情纵容脱不开干系。
同时，他也将阿依玛那边正在准备正式国书的消息一并告知。
这封密信，被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二皇子留下的秘密渠道，星夜送往京城。
做完这一切，马凤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
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心中却一片清明。
他知道，这场风波远未结束，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只能被动挨打。
有了这些证据，再加上汗鲁王庭的国书，足以在朝堂上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浪，让那些躲在暗处放冷箭的人，尝尝被反噬的滋味！
接下来的，就是等待京城的风，吹向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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