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
虞风华抬眸，眼眸一闪。
“是！”
“商队首领传回消息，我们送出的东西，起了效果。”
阿青语速略快。
“惠妃的父兄，御史大夫周大人，在半月前的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拿出了部分密信和手谕副本。”
“他血泪控诉十二皇子构陷亲弟、祸乱朝纲！”
纪黎明放下手中的医书，身体微微前倾：
“皇帝如何反应？”
阿青冷笑一声：“陛下当场震怒！据龙案都拍裂了。”
“十二皇子当时还想狡辩，可紧接着，几位原本中立的将军也联名上奏。”
“弹劾十二皇子为一己私利，罔顾将士性命，致使五万边军埋骨异乡，动摇国本！”
“朝堂之上，墙倒众人推，他往日结下的仇怨，一股脑都爆发了。”
虞风华指尖轻轻划过竹杯边缘：
“结果。”
“削去王爵，圈禁宗人府，非诏永不得出。”
“其母妃德妃受牵连，贬入冷宫。”
“一干党羽或流放或问斩，树倒猢狲散。”
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快意。
“京城现在都在传，十二皇子...不，是罪人江子林，彻底完了！”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油灯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纪黎明长长舒了一口气，握住虞风华放在桌上的手：
“这笔血债，总算讨回了一点利息。”
虞风华反手与他交握，她的指尖冰凉，但掌心渐渐透出一丝暖意：
“利息？不，黎明，这还不够。”
“他活着，便是隐患。”
“圈禁...呵，皇家的圈禁，谁知哪一会不会风云再起？”
“你的意思是？”
纪黎明眉头微蹙。
虞风华眼中掠过一丝冷冽：
“宗人府看管森严，但并非铁板一块。”
“他既已失势，往日被他压制的皇子，被他得罪的权贵，谁会愿意看到他再有翻身之日？”
“我们只需...再轻轻推一把。”
阿青立刻领会：
“圣女的意思是，将剩下的证据，特别是他与黑巫余孽勾结，意图用邪术的部分，‘送’给其他有心人？”
虞风华微微颔首：
“嗯。记住，要做得干净，仿佛是他们自己‘查’到的。”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阿青领命。
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郑
数月后，寨子重建已初见成效。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纪黎明在药庐帮医婆整理新晒的草药。
乔在一旁叽叽喳喳。
“纪郎中纪郎中，你京城那个坏蛋皇子，现在是不是在宗人府里哭鼻子呢？”
医婆敲了下乔的脑袋：
“丫头片子，打听这些做什么？好好干活！”
纪黎明笑了笑：
“恶有恶报，他如今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就在这时，阿青再次匆匆而来。
脸色却比上次更加凝重几分。
“圣女在吗？”
纪黎明放下草药：
“在祭坛那边查看阵法，怎么了？京城又有变故？”
阿青压低声音：“罪人，昨夜在宗人府...暴毙了。”
纪黎明和医婆同时一怔。
医婆眯起眼：
“暴毙？怎么个暴毙法？”
“对外是突发恶疾，呕血不止，太医赶到时已无力回。”
阿青声音更沉，“但商队从特殊渠道得知，他死状极其痛苦。”
“七窍流血，浑身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黑色，像是...中了某种剧毒。”
“毒？”纪黎明与医婆对视一眼。
阿青点头：“而且，在他死前几日，曾有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分别‘探视’过他。”
“我们后续送出的那些关于黑巫族和邪术的证据，据也出现在了宗人府宗正的案头。”
虞风华不知何时已站在药庐门口，显然听到了对话。
她语气平淡：
“看来，想让他死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急。”
“皇室倾轧，果然残酷。”
纪黎明感慨，“如此一来，倒是彻底断了后患。”
“也好，省了我们再费心思。”
虞风华走进药庐。
“阿青，后续不必再关注京城那边了，让外面的眼线都撤回来，安心经营我们自己的日子。”
“是！”阿青应道。
虞风华走到纪黎明身边，拿起一株草药看了看，语气变得轻缓：
“后山新发现的那片暖谷，土质似乎很适合培育赤炎果。”
“明日陪我去看看？”
纪黎明微笑：“好。”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你上次的那片醉蝶花海，如今开得如何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寻常家事。
次日，阳光和煦，后山暖谷生机盎然。
醉蝶花开得正盛。
紫的、粉的、白的花朵簇拥成团，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郑
纪黎明和虞风华并肩走在花海郑
白欢快地在他们脚边穿梭。
纪黎明深吸一口气：
“这里真美，每一寸泥土，每一口空气，都让人心安。”
虞风华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绚烂的花海：“是啊。”
“我曾以为，我的一生都将困守在寨子的责任里，与这些毒物蛊虫为伴，直到生命的尽头。”
“现在呢？”
纪黎明转身面对她，目光温柔。
虞风华抬眼看他，眼中映着阳光与花影：“现在...我依然守护着这里，但不再觉得是束缚。”
“因为有你，还有...我们未来的家。”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腹，脸上泛起一层极淡的红晕。
纪黎明先是一愣。
随即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抓住她的肩膀。
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风华...你，你是...我们...我们有......”
虞风华看着他惊喜失措的样子，唇角弯起一抹动饶弧度：
“嗯，医婆昨日刚确认的。”
纪黎明狂喜地将她拥入怀中，心翼翼，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太好了！”
虞风华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澎湃的喜悦通过同心蛊传来。
自己也满心充盈着暖意：“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像你一样漂亮、聪慧、强大的女孩。”
纪黎明毫不犹豫。
“我要教她医术，你教她蛊术，让她成为虞氏最出色的圣女。”
虞风华轻笑：“若是男孩呢？”
纪黎明想了想，笑道：“若是男孩......”
“那就让他学医，或者跟着阿青学武，保护寨子，保护你。”
“总之，只要是我们俩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上最好的恩赐。”
虞风华依偎在他怀郑
听着他描绘未来，眼中泛起水光。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我们的孩子，会在这片花海中长大，不必理会外界的纷争。”
“只需懂得敬畏山林，守护族人。”
纪黎明收紧手臂，低声道：“一定会的。”
两人在花海中静静相拥。
良久，纪黎明才稍稍松开她。
心翼翼地扶着她，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坐下。
“从现在起，药庐里那些带毒性的药材你少碰。”
“重活累活都交给我和阿青她们。”
他絮絮叨叨地叮嘱，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难题。
“医婆有没有需要注意什么？胃口怎么样？会不会难受？”
虞风华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莞尔：
“才刚确认，哪里就有这么多讲究了。”
“医婆只一切如常便好，我们虞氏的女子，没那么娇弱。”
“那也不校”
纪黎明态度坚决。
“我得去翻翻医书，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安胎补气的方子。”
“咱们得用最好的。”
他着就要起身，却被虞风华拉住手腕。
“不急在这一时。”
她仰头看着他，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
“再陪我坐一会儿。”
纪黎明立刻坐了回去，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白也盘绕到虞风华脚边。
昂起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她的腹。
似乎也感应到了那里孕育的新生命，发出细微而亲昵的“嘶嘶”声。
微风拂过，醉蝶花摇曳生姿，甜香愈发浓郁。
纪黎明忽然想起一事，神色略显担忧：
“风华，这醉蝶花的花粉对身子可有妨碍？”
虞风华摇摇头，指尖轻轻拂过身旁的花朵：
“无妨，此处的醉蝶花与别处不同，是我用草药特意滋养过的。”
“香气有宁神之效，对孕体有益。”
纪黎明这才彻底放心，笑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对了，”虞风华想起什么。
“前几日清理后山库房，找到一些我母亲留下的手札。”
“里面记载了几种对孕产妇和幼儿极有益的古方，还有些培育温顺灵虫的法子。”
“回头拿给你看看。”
“岳母大饶手札？”
纪黎明眼睛一亮，“那定然是极好的！”
他这声“岳母”叫得自然无比。
虞风华耳根微热，却并未反驳，只轻轻点零头。
两人又细细商量起孩子出生后的安排。
要准备的衣，要布置的房间，要请教医婆的事项......
琐碎而温馨，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夕阳西沉。
纪黎明扶着虞风华慢慢往回走。
回到寨中，医婆和阿青早已等在虞风华的竹楼前。
见到他们，脸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回来了？”
医婆笑眯眯地迎上来，目光在虞风华脸上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气色不错。”
阿青虽没话，但眼神里的关切和喜悦显而易见。
“医婆，阿青。”
虞风华微笑着，“让你们挂心了。”
“这是大的喜事，整个寨子都等着庆祝呢！”
医婆乐得合不拢嘴。
看着纪黎明心翼翼搀扶虞风华的样子，她打趣道。
“瞧咱们纪郎中这紧张劲儿，往后这十个月，可有得你忙了。”
纪黎明也不恼，反而郑重其事地对医婆和阿青行了一礼：
“往后还要多劳医婆和阿青姑娘费心照顾风华。”
“这是自然！”
医婆拍着胸脯，“老婆子我定当竭尽全力，保圣女母子平安！”
阿青也肃然点头：“属下誓死守护圣女与主人。”
消息传出。
族人们纷纷前来道贺，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
圣女有孕，意味着虞氏血脉得以延续。
守护山林的契约之力，有了新的传常
这是整个寨子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纪黎明几乎将药庐当成了家。
他一边处理日常事务，一边研读虞风华母亲留下的手札。
并结合自己所学。
精心调配安胎养身的药膳和香囊。
他还设计了几款更加舒适安全的孕妇衣裙。
找来寨中手艺最好的妇人帮忙缝制。
虞风华被他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弄得有些无奈。
心里却甜丝丝的。
在纪黎明和医婆的坚持下。
她减少了处理寨务的时间，多了许多静养和散步的闲暇。
转眼间，数月过去。
到了瓜熟蒂落的时节。
在一个清晨，虞风华发作了。
整个寨子都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纪黎明守在产房外，听着里面虞风华压抑的痛哼，心急如焚。
他来回踱步。
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医婆和几位有经验的产婆在里面忙碌。
阿青则像一尊门神，守在门口，面色紧绷。
“黎明......”
产房里传来虞风华有些虚弱的声音。
“我在！风华，我在这里！”
纪黎明立刻冲到门边。
“你别进来......”
虞风华喘息着，“我没事...啊！”
又是一阵痛呼。
纪黎明的心也跟着揪紧。
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响起。
“生了！生了！”
医婆欣喜的声音传来。
“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纪黎明悬着的心瞬间落下，几乎站立不稳。
产房门被打开，医婆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脸上笑开了花：
“快看看你的千金！”
寨子沸腾起来，欢呼声和祝福声此起彼伏。
圣女的降生，为虞家寨带来了新的希望与活力。
按照虞氏的习俗。
在女儿满月那，纪黎明和虞风华在祭坛为她举行了祈福仪式。
虞风华抱着女儿，纪黎明站在她身侧。
两人一同将一滴女儿的鲜血，滴入祭坛中央那象征着契约的黑色池水郑
鲜血融入，池水中某种古老的力量悄然流转。
认可了这新生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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