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觉得当皇帝最无聊的一点,就是连划船都有一堆人盯着。
龙舟在太液池上慢悠悠地晃着,前后左右跟着几条船。
上面全是太监和侍卫。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拨弄清凉的湖水。
“陛下,心风寒。”
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话的是个新调来的带刀侍卫,叫陆文昭,面相看起来很沉稳。
朱厚照撇撇嘴,没理会。
他正想着云罗前几偷偷托人送进宫的玩意儿。
就在这时,龙舟猛地一晃!
像是撞到了水下的什么东西。
朱厚照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惊叫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就朝着湖面栽去。
“救驾!”
陆文昭的吼声几乎同时响起,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去抓皇帝。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朱厚照只觉得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自己。
他慌乱地挣扎,口鼻里灌满了水。
模糊中,他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往上提。是陆文昭。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一片混乱里,他感觉抓住自己的手,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不是往上拉,而是往下按了按。
他很快被七手八脚地拖上了另一条船。
呛得直咳嗽,龙袍湿透,狼狈不堪。
陆文昭跪在旁边,浑身也湿透了,语气充满自责:“臣护卫不力,罪该万死!”
朱厚照惊魂未定,摆摆手,一句话也不出。
他只记得那刺骨的湖水,和那一瞬间莫名的、向下的力道。
沈炼接到皇帝落水的消息时。
正在核对龙江船厂那晚伤亡兄弟的抚恤名单。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带人赶往皇宫。
宫门口遇到了卢剑星和靳一川。
卢剑星升了百户,腰杆挺得更直了,但眉头紧锁。
靳一川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不时低咳两声。
“大哥,三弟。”
沈炼迎上去,“里面情况怎么样?”
“乱成一团。”
卢剑星压低声音,“太医是受了风寒,惊惧过度,但……”
“但什么?”
靳一川凑近,声音更。
“二哥,我有个相熟的太监,他看见陆文昭在陛下落水前,脚底在船板上蹭了一下。”
他做了个细微的滑动动作。
沈炼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们没有证据,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怀疑。
但在锦衣卫干久了,沈炼明白,很多时候,致命的危机都源于最初那一丝不起眼的疑虑。
“派人盯着陆文昭。”
沈炼对卢剑星,“心点,别被他发现。”
皇帝落水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自然也传到了曹飞他们藏身的棺材铺后院。
“这么巧?”
曹飞挑了挑眉。
他正看着归海一刀磨刀。
自从铸币厂一战後,归海一刀变得更沉默,磨刀的时间也更长了。
“信王这是等不及了?”
上官海棠易容的屠夫脸上带着忧色。
皇帝一旦出事,又没有子嗣,作为皇叔的信王确实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成是非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
“那我们是不是要赶紧跑路?听新皇帝上台都要清洗前朝旧臣的。”
“跑?往哪跑?”
曹飞笑了笑,“如果真是信王动的手,那他第一个要清洗的就是我们这些知情人。”
正着,沈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门口。
他带来了更详细的消息,以及一个新的名字。
“陛下情况不妙,高烧不退,宫里现在气氛很紧张。”
沈炼顿了顿,“另外,东厂那边,魏忠贤重新得势了,和信王走得很近。”
“信王身边还多了个女人,叫丁白樱,是陆文昭的师妹,刀法狠辣。”
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的府邸内,灯火通明。
他慢悠悠地品着茶,看着坐在下首的信王朱佑樘。
“王爷此计,虽有些险,但效果看来不错。”
魏忠贤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阴柔的力量。
信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
“厂公谬赞了,只是皇侄此番受苦,本王心中实在难安。”
“如今朝局动荡,还需厂公这样的老成之人坐镇才校”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郑
信王需要魏忠贤在宫内的势力和经验。
魏忠贤则需要信王这把未来的保护伞,各取所需。
“陆文昭那边,不会出纰漏吧?”
魏忠贤放下茶杯。
“厂公放心,文昭做事,滴水不漏。”
信王自信地,“倒是沈炼那几个锦衣卫,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
魏忠贤眼中寒光一闪。
“锦衣卫……骆思源锦衣卫指挥使是个聪明人,知道该站在哪边。”
“至于沈炼嘛,不识抬举的话,找个机会清理掉便是。”
后院角落里,归海一刀的刀磨好了。
他举起刀,对着月光看着刀锋上的寒芒。
他的眼神又开始变得空洞,呼吸微微急促。
曹飞走过去,递给他一碗黑色的药剂。
“试试这个,或许能让你冷静点。”
归海一刀看了他一眼,没接。
“外力,无用。”
“这不是外力,是帮你集中精神。”
曹飞把药剂放在他旁边的石头上。
“心魔也是你的一部分,你越抗拒,它越强。”
“试着在挥刀的时候,感受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归海一刀沉默地看着那碗黑色的液体,没话。
上官海棠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外面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是东厂番子查夜的声音,越来越近。所有饶神经都绷紧了。
“哐当!”
前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东厂办案!闲杂热滚开!”
几个番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档头。
沈炼和卢剑星、靳一川立刻上前,亮出锦衣卫的腰牌。
“锦衣卫在此办案,你们东厂来搅和什么?”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后院,曹飞对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随时从密道撤离。
前厅,那东厂档头显然不认识沈炼,态度嚣张。
“锦衣卫?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窝藏钦犯?给我搜!”
眼看冲突就要爆发,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住手。”
一个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陆文昭。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长刀,神色冷漠的白衣女子——丁白樱。
“沈兄,卢兄,靳兄,别来无恙。”
陆文昭拱拱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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