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
刚刚言语斥责自己的竟是赵高？
这厮也是青史留名的大奸宦啊！想到这里的赵信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膈应，自己堂堂武圣二爷的传承者，竟被一个阉人如幢众训斥，简直是奇耻大辱。
“狗东西，老子迟早要你好看！”
尽管赵高斥责他擅离职守的法看似有理有据，但赵信心底却笃定对方是故意刁难，这大概就是源于史书评价的先入为主了。
“呵呵，让朕看看是军中哪位勇士竟有如此神射之术。”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嬴政从马车之中走下。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赵信身上时，却明显一怔。
“是你？”
赵信的反应几乎与对方同步，眼前这位睥睨下的千古一帝，不正是昨夜前来劳军的那位“太守大人”吗！
“陛下，原来您……”
他的话未及出口，便被嬴政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制止了。
“呵呵，赵信，你果然不负勇略之名，朕没有看错人。”
嬴政朗声笑道，语气熟稔。
军中将领们暗自心惊，面面相觑。皇帝陛下竟似与这个无名卒相识？王贲此时也不由得对赵信高看了一眼。原以为昨夜此子只是逞口舌之快，未曾想真有些本事。单凭方才那手例不虚发的箭术，便足以在军中立足。
“陛下，这是将射杀的凶禽。”赵信双手奉上那死去的雄鹰。
嬴政对鹰尸并无兴趣，示意赵高接过。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赵信：“将？你是什么将？”
赵信顿时语塞，支吾半晌，只得垂首道：“人……人只是一介士卒。”
“呵呵，也罢。”
嬴政挥了挥手，“你射杀惊扰御驾之鹰有功，朕便封你为‘不更’。不过，若想真正做将军，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不更？赵信脑子飞快转动。这似乎是秦朝二十等爵位中的第四级？看周围将领们神色平静无波，显然并非高爵。他心中略感沮丧，但随即释然：无论如何，这已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赵信谢过陛下隆恩！”
这段插曲过后，嬴政的心情明显转好，甚至破例让赵信随行护驾。
这看似简单的随行，却在军中将领间激起了波澜。护驾御前，意味着有极大机会被皇帝记住！大军之中将领如云，能真正入得圣心的又有几人？无数艳羡乃至复杂的目光投向赵信。
赵信本人亦是心潮澎湃。这是个绝佳的开始！只要能在始皇帝心中留下印象，凭着自己的本事和“二爷”传承，何愁日后没有建功立业、步步高升的机会？
随侍在侧的赵高，却面色阴沉地扫了赵信一眼。方才斥责时，他分明感受到了赵信身上那股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意，让他如坠冰窟，仿佛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混账东西！竟敢如此藐视本官，我必饶不了你！”
赵高心中咬牙切齿。他贵为中车府令，子近侍，除却寥寥几位朝廷重臣，谁敢对他有半分不敬？今日竟被一个刚得寸爵的卒以杀意威胁，此仇已深深刻入骨髓。
赵信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道阴鸷的目光，心头亦是火起：“果然是条记仇的阉狗！这就恨上老子了？哼，且等着，待老子手握权柄，第一个捏死你！”
他对此并不畏惧。不仅源于体内“二爷”传承带来的无双武力与傲然自信，更因为他深知始皇帝的性格。赵高虽是内侍近臣，权势却难以直接染指军队。想对付自己，唯有通过皇帝。而嬴政，绝非一个能被轻易糊弄的庸主。在雄才大略的始皇帝面前玩弄阴谋？只怕会自取其祸，反噬其身！
约莫一个时辰后，浩荡的车架在一片荒芜的旷野停下。
“陛下，前方即是外仙石坠落之地！”王贲趋步至车驾前，肃然禀报。
外仙石？
赵信心头一动，模糊的记忆碎片骤然清晰——他大概明白发生何事了。
嬴政步下马车，目光锐利地环视四周，片刻后沉声下令：“王贲，挑选百名精锐士卒随朕前行！大军原地驻留，擅动者，斩！”
“诺！”王贲领命，立刻开始从亲卫中挑选最悍勇的士卒。
赵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太想去了！这无疑是靠近核心、展现价值的赐良机！眼见百人之数即将凑满，他焦急万分，不顾周围同袍诧异的目光，拼命向王贲使眼色，甚至微微抬手示意。
这略显僭越的举动终于引起了王贲的注意。他略作沉吟，竟真的点中了赵信。
“将军，多谢！”赵信靠近，低声致谢。
王贲只是嘴角微扬，未置一词。他自己也有些不解。堂堂列侯，平日岂会在意一个“不更”？但赵信此人，给他的感觉异常奇特。面对自己这威名赫赫的统军大将，他全无普通士卒的畏缩战栗，那份不卑不亢，甚至隐隐带着一种……平等的意味？是真有倚仗的才学胆识？还是无知者无畏？难道真以为仅凭一手好箭术就能平步青云了？
跟随嬴政前行数百步，队伍在一片凹陷的地带停下。赵信终于见到了所谓的“外仙石”——一块深深嵌入地面的巨大黝黑陨石，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灼人热浪。果然是自而降！
“仙石？陨石还差不多！”赵信腹诽，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苍穹。但这并非重点，真正触目惊心的是刻在那黝黑石面上的七个硕大篆字：
始皇帝死而地分！
嬴政的面色瞬间冰寒如铁，周身散发的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护卫在侧的王贲已是冷汗涔涔，赵信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何意？此乃……意乎？”嬴政仰首问，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般的威怒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朕沥血二十余载，一生孤独，终威加海内，扫平六合！意……竟不容朕？！”
纵使是千古一帝，面对这自而降、直指自身的诅咒，心神亦不免震荡。这是上的预示？还是神明的警告？
然而，嬴政终究是嬴政！短暂的震动之后，那睥睨下的霸绝之气轰然爆发。纵使是意昭昭，他也绝不俯首！
“传朕旨意！”
冰冷彻骨的声音响彻旷野，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与血的气息。
“此石方圆百里之内，无论妇幼老少、鸡犬牛羊，一概杀之！杀而焚之！”
“朕要簇，化作焦土！万年……寸草不生！”
赵信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尽管他明白嬴政此举是为封锁消息，杜绝预言扩散引发国本动摇，但这命令的残酷血腥，远超他的想象！方圆百里，生灵尽绝！这将是何等惨绝人寰的屠戮？
始皇帝的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此刻被这血淋淋的帝王权柄映照得无比刺眼。金口玉言，伏尸万里！这便是独属于帝王的、最为酷烈狰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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