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忠回了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往椅子上一坐就不动了。牛虎没多安慰的话——他知道这时候啥都没用，只让月炒了两碟下酒菜，拎出两瓶二锅头，把两只粗瓷碗倒满：“哥，今儿兄弟陪你喝透。”
牛忠一言不发，端起碗“咕咚”一口就灌了大半，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他却像没知觉。牛虎也不劝，跟着端碗猛喝，两人就这么闷头对饮，一瓶酒很快见磷，再开第二瓶时，话还是没几句，眼里的红血丝却越来越重。
最后两瓶酒空了，两人双双趴在桌上，醉得人事不省。月在一旁看着，想扶又没力气，只能急得转圈，直到牛全带着明月回来，才一起把两人架进屋里，让他们歪在床上睡了。
等听月清原委，牛全重重叹了口气，眉头拧成疙瘩：“大嫂怎么能这么糊涂？这要是让国民政府知道了，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秀莲本就吓得脸色发白，忙问：“不能吧？哪就这么严重？”
“怎么不能？”牛全声音发紧，带着几分后怕，“这叫通匪！真被抓住，是要砍头的！”这话一出口，秀莲和月的脸瞬间更白了，屋里的空气都沉了几分。明月攥着衣角没话，他人微言轻，心里却乱糟糟的——一边怕事，一边又舍不得牛虎。
沉默了半晌，牛全突然开口：“我看，咱们最好搬家。”
“搬家？”秀莲愣了，“这得跟大哥、三弟商量啊！”
“商量归商量，可这事不能等。”牛全的声音里透着胆怕事的急切，“秀莲，咱们好不容易有了儿子，这风险咱冒不起。明等大哥、三弟醒了我跟他们，要是他们不同意……那咱们就自己搬去别处。”
秀莲心里一沉：“那这不就成分家了？”
“是分家，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牛全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现实，“这年月，沾上这种事就是祸根，人总得先顾着自己的家。”
秀莲咬了咬嘴唇，终究点了头：“行，当家的，我听你的。”
牛全又看向明月：“明月，你呢？”
明月心里纠结了半——他舍不得牛虎，可眼下跟着牛全夫妇，至少能躲个安稳。他攥紧了手，咬着牙道：“二哥，要是大哥三弟不同意，我跟你们走。”
“好。”牛全点了头，语气缓和了些，“最好还是大伙能一起搬，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早上，牛忠和牛虎才揉着发胀的脑袋醒过来。刚坐在桌边喝了口热茶，牛全就把包袱往地上一搁，开门见山：“哥，三弟，咱得搬家，要么就分家——大嫂去了延安，这院子就是个祸根，晚了要出事！咱必须跟她撇清关系，不然一家子都得跟着遭殃！”
牛忠捏着茶碗的手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声音温和却透着股执拗：“二弟，你是我亲兄弟，你想保家的心思，哥懂，也赞成。”他抬眼看向牛全，眼神里满是体谅，“你如今有了儿子，秀莲又胆，你们想搬去别处躲个安稳，哥不拦着。”
这话让牛全愣了愣，没等他接话，牛忠又慢慢：“但哥不能走。淑云是我媳妇，我得在这儿等她——万一她回来，找不着家，该多慌？这院子，我得守着，不能让她回来时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樱”
一旁的牛虎立马点头：“就是！二哥，我跟大哥一起守着！咱没做亏心事，凭啥躲？真有人问，就大嫂是自己走的，咱不知情！分家拆家的事，我不依！”
“不知情？”牛全急得脸通红，伸手点零桌面，“她是牛忠的媳妇！通纺罪名沾着边就掉脑袋！”他看向牛忠，语气带着点恳求，“哥，咱别赌行不行？一起搬去城郊，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不行吗？”
牛忠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却依旧温和：“二弟，你不用劝了。你们走你们的，安稳过日子，大哥不连累你们。”
牛全见劝不动，咬了咬牙，眼圈也红了：“好！那哥你多保重！将来要是……要是有难处，就去城郊找我！”着就转身去里屋翻找行李，秀莲抱着孩子跟在后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再多——她知道丈夫是为了孩子，也懂大伯的情义，只能在心里叹口气。
这时月攥着围裙走过来，眼神格外坚定：“虎哥，我要留下来陪着你们！”
牛虎看着她，心里一暖又一沉——他和大哥时常要去部队、骑巡队上班，家里就剩月一个姑娘家，万一出点事，怎么对得起她？他沉默了半晌，放缓语气：“月，你得跟二哥二嫂他们一块走。我和大哥时常不在家，这家里就剩你一个女孩，怎么能行？”
完，他转头对牛全：“二哥，月如今也跟咱们是一家人，我希望你能把她带走，多照拂着点。”牛全愣了愣，随即点头：“那当然行！我昨就跟她过，可这丫头偏想陪在你身边。既然你开口了，二哥肯定带着她走！”
月眼圈瞬间红了，还想再些什么，却被牛虎的眼神拦了回去。牛虎又补了句：“秀莲嫂子带着孩子，也需要人搭把手，你跟着去，还能帮衬帮衬。”月这才没再坚持，抹着眼泪转身回屋收拾包袱。
没多久，牛全拎着两大包行李，秀莲抱着孩子，月攥着包袱跟在后面，一行人出了院门。牛全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嘴巴动了动，终究只了句“哥，三弟，多保重”。牛虎站在门口，拳头攥得死紧，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牛忠则扶着门框，望着空荡荡的胡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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