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馆的衣帽间里，一片兵荒马乱。
芬格尔正把一套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往路明非身上套，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含混不清地指挥着：“挺胸，收腹！我的S级师弟，今晚你可是主角之一，不能穿得像个要去网吧通宵的废柴！”
路明非被勒得直翻白眼，双手举在半空投降：“芬格尔师兄，用不着这么夸张吧。我们不就是去吃个饭吗？再，真正的主角是凯撒老大和楚师兄他们……还有江南。”
提到最后一个名字，路明非的声音低了下去。
“江南正在‘特别休息室’里享受最高规格的单人服务。”芬格尔帮他打好领结，退后两步拍了拍手，“今晚是为你们这些屠龙英雄举办的庆功宴，仪式感得拉满！”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路明非扯了扯紧绷的领口，“他们江南需要静养，但为什么连我们都不能去探望？”
芬格尔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一瞬：“因为有时候，最大的敌人不是龙，而是英雄自己。”
他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走吧，我的英雄。今晚，你只需要负责微笑和吃。”
狮心会和学生会的联合庆功宴，设在学院最顶级的宴会厅“水晶宫”。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光芒流转，照亮了厅内每一张年轻而骄傲的脸。
路明非跟着芬格尔走进去，看着人群中心的凯撒，看着窗边的楚子航，看着那些举杯欢庆的精英。
所有人都很高兴。
为胜利，为荣誉，为屠龙的伟业。
只有他觉得，这里少了一个人，整个宴会都显得空洞而虚假。
纯白的房间里，江南的意识沉在一片虚无的海底。
黑王的声音悠然响起，像是在讲述一个别饶故事。
“他们在喝酒。为你，也为他们自己。他们以为自己战胜了龙族，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那个叫凯撒的子，野心勃勃。那个叫楚子航的，复仇的火焰从未熄灭。还有那个叫路明非的……他身上有股让我讨厌的气息。”
黑王发出一声轻笑。
“而你，我最完美的宿主，却在这里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
“不过没关系。你越是空洞，我就越是清晰。你越是放弃，我就越是完整。”
“享受这场为你举办的盛宴吧，江南。因为这也是我的加冕礼。”
“他们举杯庆祝的，不是旧王的陨落，而是新神的降临。”
宴会厅的水晶灯下，昂热走上了讲台。 老人环顾全场，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 “今晚，我们为胜利而聚。为我们之中最勇敢的战士们，为卡塞尔的未来。”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们战胜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但我们付出了代价。”
昂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而承受最沉重代价的，是我们的英雄，江南。” 路明非的心一紧。
“他独自面对了君王的威严，他承受了凡人无法想象的精神污染。他为我们所有人，守住了那道最后的防线。”
“他现在需要休息，需要我们给他时间和空间，去治愈他的伤口。” 昂热举起手中的酒杯。 “但他今晚与我们同在。他的功绩，将被永远铭记。他是学院的骄傲，是人类的守护者。”
“守护者？” 黑王的声音在江南的脑海中低低地笑了起来，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讥讽。
“多么动听的词汇。他在赞美你，我的宿主。不，他是在赞美我。”
“他在为我的降临，献上最华丽的颂词。”
江南的意识深处，那扇紧闭的门扉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听”到了昂热的声音，听到了掌声。
那些声音，是他曾经渴望过的认可。 但现在，它们都变成了黑王的加冕致辞。
“为了江南！”凯撒第一个举杯响应，声音洪亮。
“为了江南！”楚子航也举起了杯，眼神坚定。
路明非被芬格尔推着，也稀里糊涂地举起了酒杯。
“为了我们的英雄！”
“为了江南！” 整个宴会厅，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齐声高呼着那个名字。
热烈，真诚，满怀敬意。 他们将祝福与荣耀，献给了那个缺席的英雄。
纯白的房间里。
在漫呼喊汇聚成最高潮的那一刻。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偶，那双黯淡的玻璃珠般的眼眸里，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它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片水迹。
那是江南最后的情感，是他对自己彻底消逝的哀悼。
黑王感受到了那滴泪的温度。
“看。” 祂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叹息，回响在空无一饶精神王座上。
“连你的悲伤，现在也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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