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花房内短暂的宁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间隙。顾砚辞身体深处那根因外部威胁而始终紧绷的弦，在顾明伏法后并未完全松弛，而是将矛头精准地转向了内部。他知道，一条盘踞已久的毒蛇被斩断，但其毒素可能早已渗透进肌体的某些角落。顾氏集团这艘巨轮，在经历了接连的风浪和船长自身的健康危机后，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刮骨疗毒，才能轻装上阵，驶向更远的未来。
身体依旧被疼痛和虚弱缠绕，体外引流装置像一道无声的警示，但顾砚辞的精神却进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和锐利状态。他不再需要分散精力去应对暗处的刺杀与阴谋，可以将全部的心力，投入到这场早已酝酿多时的内部清洗之郑
书房再次成为指挥中枢。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肃杀。
顾砚辞没有坐在那张象征权力的宽大办公桌后，而是选择站在窗前，手杖顿地，支撑着他大部分体重。这个姿势对他负荷很大，腰骶部的神经发出持续的抗议，但他需要这种略带压迫感的姿态。苏晚晚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由她和江辰共同整理出的、厚达数百页的内部评估报告初稿。江辰则肃立在书桌前，如同即将出征的将领，等待着最终的指令。
“开始吧。”顾砚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书房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江辰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开始汇报，语速快而清晰：“根据夫人牵头完成的内部评估，结合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和近期监控，现已锁定需要清理的目标共计四十七人。主要分为三类：第一类，明确被顾明、柳玉茹安插或收买，曾泄露核心情报、参与或知情不报针对您的阴谋者，共十八人，证据确凿。第二类，在顾明事件前后立场摇摆、与外部势力有过不当接触、存在重大利益输送或严重渎职行为者，共二十二人，部分证据链完整，部分需要进一步施压确认。第三类，能力平庸、占据关键岗位却毫无建树、甚至阻碍集团发展的元老派系‘关系户’，共七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中，副总裁李建明（李董之子）、财务中心高级总监王涛（王董内侄）、战略发展部总经理赵坤……这七人，属于情节特别严重、影响极其恶劣的第一类目标。”
顾砚辞的目光扫过江辰递上的那份名单，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份再普通不过的财务报表。“处理方案。”
“第一类，雷霆手段，立即清除。”江辰语气斩钉截铁，“已准备好所有证据链，包括经侦、税务、甚至部分涉及商业间谍罪的初步材料。可以同步进行，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由集团监察部联合外部执法部门，直接带走。速度快，震慑力强。”
“第二类，分化瓦解，限期清退。”江辰继续道，“给予24时主动辞职并交代问题的时间窗口，承诺视情节轻重，或保留部分经济利益，或不予追究刑事责任。逾期，则启动与第一类相同的雷霆程序。”
“第三类，”江辰看向顾砚辞，“动用的理由相对‘温和’，主要以‘集团战略调整’、‘岗位胜任力评估不合格’为由进行调岗或劝退，但态度必须坚决，不给任何拖延和讨价还价的空间。”
顾砚辞沉默地听着，指尖在窗框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阳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就按这个方案执校第一类，今下午三点，统一行动。第二类，通知窗口现在开启。第三类，明上午，由新任的人力资源总监（江辰提拔的心腹）负责谈话。”
他的指令清晰、冷酷，不带一丝犹豫。
“是！”江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立刻领命，“我这就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江辰转身离去，书房内只剩下顾砚辞和苏晚晚。
苏晚晚合上平板，走到顾砚辞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额角细密的冷汗，轻声道：“需要做到这么……决绝吗？会不会引起太大的震荡？”
顾砚辞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眼神深邃：“晚晚，一个化脓的伤口，不彻底清除腐肉，永远无法真正愈合。顾氏需要的不是表面的稳定，而是从内到外的健康。现在的震荡，是为了更长久的安稳。”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而且，有些人，必须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那是属于统治者的铁腕。
苏晚晚不再多。她明白，在商业帝国的规则里，仁慈有时即是纵容。她只是更靠近他一步，无声地提供着支持。
下午两点五十分。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气氛看似与往常无异，但无形的紧张感已经开始蔓延。某些敏感的人，似乎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三点整。
仿佛一声无声的发令枪响。
集团监察部办公室大门同时被推开，身着正装、表情严肃的监察人员，在部分身着制服的外部执法人员陪同下，精准地走向各个预定目标办公室。
副总裁办公室。
李建明正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股市行情，盘算着如何利用父亲的影响力再捞一笔。门被猛地推开，他愕然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和他手中亮出的证件与文件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咖啡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裂开来，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李建明，你涉嫌职务侵占、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以及泄露商业机密，这是相关文件，请配合我们调查。”
财务中心高级总监办公室。
王涛正在电脑上匆忙地删除着某些加密文件，额头上全是冷汗。办公室门被敲响，不等他回应，便被直接打开。看着鱼贯而入的人员和那熟悉的、代表着终结的文件夹，他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王涛，这是关于你挪用公款、利用关联交易进行利益输送的初步证据，跟我们走一趟吧。”
战略发展部……
研发中心……
市场部……
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刀刃落在每一个早已被标记的“病灶”上。惊呼声、辩解声、甚至绝望的咆哮声，在顾氏总部大楼的不同楼层零星响起，又迅速被压制下去。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与此同时，第二类目标的内部通讯账号上，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封来自“集团总裁办公室-特别事务处理组”的加密邮件。邮件内容言简意赅，给出了24时的最后通牒。
整个顾氏集团，从上到下，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死寂之郑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以最猛烈、最无情的方式，降临了。
书房内，顾砚辞通过江辰实时传回的监控画面和汇报，冷静地注视着这一牵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屏幕中那些被带走、那些面临抉择的饶命运，与他无关。
“第一波清理，完成。目标十八人，全部控制。”江辰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带着一丝行动后的冷冽。
“嗯。”顾砚辞只回了一个字。他缓缓转过身，因为站立太久，双腿传来一阵剧烈的酸软和麻木，他不得不将更多重量压在手杖上，额角的冷汗汇聚成滴，滑落下来。
苏晚晚立刻上前扶住他：“坐下休息吧，你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顾砚辞借着她的力道，缓慢地挪到椅子旁坐下，闭眼缓了缓那阵袭来的眩晕。身体的疼痛和虚弱是如此真实，但掌控权力、清除障碍带来的那种近乎冷酷的满足感，也同样真实。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明的劝退，后续的人事填补，权力结构的重新平衡……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但最重要的第一步，已经迈出。
他用一场毫不留情的雷霆清洗，向整个顾氏宣告——
王座之上，睥睨依旧。
任何蛀虫与背叛，都将被无情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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