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外，玉虚宫。
殿外玉阶之上，仙鹤悠然踱步，灵鹿口衔芝草，一派仙家气象。大殿之内，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连光线都为之弯曲，殿内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都似乎被气场所禁锢，凝滞在了半空。
云床之上，三位圣人相对而坐，呈三才之势，却泾渭分明。
老子依旧清静无为，一柄拂尘轻轻搭在臂弯，双目微阖。元始面容肃穆，身着杏黄八卦紫绶仙衣，璎珞垂珠，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只是那偶尔扫向对面的眼风，带着几分冷意。而通，则靠坐在蒲团之上，眼眸中带着一丝不耐。
自紫霄宫议事不欢而散，悠悠百年，三兄弟之间没有过任何交流。今日若非道祖降旨必须要定下个一二三来，恐怕他们还不会如此整齐地坐在这大殿之内。
“大哥，三弟。”
最终，还是作为东道主的元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了一眼封神榜，缓缓开口。
“百年已过，想必二位心中，都已有了章程。今日，我等便在此，将这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名，彻底定下，也好向老师有个交代。”
老子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了一眼元始，又看了一眼通，“我人教门下，唯有玄都一人，此劫，与我无干。二位师弟，自行商议便是。”
一句话，老子便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摆出了一副我听你们辩的姿态，将这个棘手舞台，留给了元始和通。
元始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点零头，将目光直接投向了通，这一次，他语气比在紫霄宫时，又强硬了几分。
“三弟。这封神之事，是杀劫，也是为地立序。你门下弟子众多，遍布四海，正可从中择选一些福缘稍浅、无缘晋升者，填入榜郑如此，既可全了数，亦可让他们在庭谋个正果，享万世香火，岂不美哉？”
“哼！”通闻言，发出一声冷笑，“二哥得轻巧！我截教弟子，皆是为求超脱大道而来，并非为了庭那点香火神位！他们既入我门下，我便有责任护他们周全，岂能因资质不够，便将他们亲手送上榜去，断了仙道前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再者，要福缘，我观二哥你门下，那申公豹心术不正，还有那黄龙真人，修行了这么多年，却依旧只是个太乙金仙。依我看，他们几个，才是真正的福缘浅薄，正该上那封神榜，为我玄门应劫！”
“你！”元始勃然大怒！
通竟敢当着他的面，如此贬低他弟子！尤其是黄龙真人，虽实力不济，却也是他座下十二金仙之一，代表阐教的颜面！
“通！你莫要欺人太甚！”元始霍然起身，圣人威压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我门下弟子，个个跟脚不凡，岂是你那些弟子可比的？！倒是你那碧游宫，终日里喧闹不堪，多有那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辈！让他们上榜，才是顺应人！”
“好！好一个顺应人！”通也猛地站起身，青萍剑“锵”的一声自动出鞘，悬浮于他身侧，“元始！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想让我截教弟子上榜，可以！你我兄弟二人，便在此做过一场！谁输了，谁家弟子，便上这封神榜！”
“够了！”
一声清喝，如同暮鼓晨钟，在大殿中炸响！
老子依旧是盘坐姿态，但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眸中，却迸发出精光！太清道韵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将元始与通，都强行压制了下去！
“你们二人，还当自己是那初生的金仙吗？！”老子严厉斥责，“为了一点意气之争，竟要在玉虚宫中同室操戈！传将出去，岂不让三界众生笑话！让我玄门颜面何存？！”
元始与通被他这一喝，也都冷静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却也依言重新坐下。
老子看着这两个脾气一个比一个倔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这么争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让他们任何一方主动签下自己弟子的名字，都是不可能的。
“既然辨不明，讲不清，谁也不愿签押，那便……不签了。”
不签了？
元始和通同时一愣，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老子看着二人，“今日，你我兄弟三人，便在此，立一个规矩。”
他伸出手指，对着封神榜轻轻一点。
“我三教门下所有弟子，无论亲传还是记名，皆在劫中，无人可以例外。”
“大劫开启之后，是闭门不出，静诵黄庭；还是红尘历练，全凭己意。是生是死，是上榜还是逍遥，便看他们各自福缘造化，各安命。”
“若是不幸身陨，那便是他自己福缘浅薄，德行有亏，应了杀劫，怨不得旁人。其真灵，自会上这封神榜。如此，既全了老师法旨，也免了你我兄弟生分，更应了‘道无亲，常与善人’之理。二位以为如何？”
元始听完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这个方案，对他而言有利有弊。利在于，他不必亲手将弟子送上榜单，弊在于，将弟子置于不可预测的杀劫之中，即便是他，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但转念一想，他对自家门下十二金仙的实力，有着绝对自信。真要各凭本事，他阐教绝不会吃亏。
而通在听到这番话后，那紧绷脸色却缓缓地，舒展开来。
各凭本事？
福缘浅薄，应劫上榜？
这不正是他截教“截取一线生机”教义的体现吗！
他从不认为自己弟子比阐教差！若真要放开手脚，在红尘中斗上一场，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比起被哥哥们强按着头，在封神榜上写下弟子名字，这种各安命的结局，他更能接受！
“好！”通看着老子，“大哥此法甚妙，深合我心！就这么办！”
元始见通都已同意，自己若再反对，便显得家子气了。他沉吟片刻，也缓缓地点零头：“……可。”
“善。”
三人最终在空无一字的封神榜上，共同烙下了一道圣人印记，算是对这个“空榜之约”的认可。
做完这一切，通只觉得念头通达，心情舒畅，竟主动对着元始拱了拱手：“二哥，既然大事已定，弟便不多留了。告辞！”
罢，他化为一道剑光，离开了玉虚宫，那剑光中似乎都带着几分轻快。
元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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