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当初在雪地里咿呀学步的林皓，如今已是个在幼儿园大班称王称霸的家伙。这傍晚，夕阳的余晖将云疏的客厅染成一片暖橙色，云疏正歪在沙发里看一本封面古朴、内容却无人能懂的书，门被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是林皓。他穿着印着恐龙图案的卫衣，背着熊书包，脸上没了往日在滑梯上疯跑时的兴奋，嘴巴微微噘着，带着一丝这个年纪特有的、混合着困惑与委屈的神情。
“老祖宗。”他叫了一声，声音奶声奶气，却透着烦恼。
云疏从书页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他过来。
林皓“哒哒哒”地跑到沙发边，把书包往地上一放，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窝在云疏身边，手无意识地揪着沙发上的流苏。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老祖宗，”他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今老师让我们认字，我老是分不清‘大’和‘太’……还有，王明都能算十以内的加法了，我还老是数错。”他着，有些懊恼地低下头，“爸爸要多练习，妈妈要耐心……可是，可是学习好难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学才会像别的朋友一样厉害。”
他抬起头，看向云疏，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充满了迷茫，像个在堆积木时总是倒塌而不知所措的孩子。“老祖宗，您，我该怎么学才好呢？”
这不是一道需要计算的数学题，也不是一个需要破解的迷局，而是一个关于成长、关于认知的模糊困惑。云疏合上手中的书，将其随意放在茶几上。他没有立刻给出答案，甚至没有去看林皓，目光反而投向了窗外那片被夕阳浸染的空，眼神显得有些悠远。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缓，带着一种讲述睡前故事的温柔：
“很久以前，嗯，比你想象的可能还要久一点，”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时间，“有个家伙，也遇到了学不会的东西。”
林皓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好奇地歪着头看他。
“他想学会怎么把上的云彩摘下来。”云疏慢悠悠地着，仿佛在描述一个美丽的梦，“他试过跳得很高很高，也试过用很长的竹竿，还试过对着空大喊，可是都失败了。”
“那……他后来摘到了吗？”林皓忍不住问。
云疏转过头，看向他，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试了很久，都没有成功。后来，他累了，就躺在草地上，安静地看着云彩变来变去。他看着云彩有时候像马，有时候像，有时候又像一座会飞的山。”
“心里……看到的？”林皓有些不解。
“嗯。”云疏点头，“他发现，虽然他的手摘不到云彩，但他的眼睛可以把云彩的样子记下来，他的手可以把云彩画下来。别人都在想着怎么‘抓到’，他却学会了怎么‘感受’。学习啊，有时候不是非要立刻抓住那个正确答案，而是先让你的心，对你学的东西感兴趣。”
他没有那个“家伙”最后是否成功，也没有评判哪种学习方法更好，只是讲述了这样一个关于“感受过程”的经历。他将那可能深奥难懂的学习哲理，简化成了一个关于好奇心与感知的朴素道理。
林皓怔怔地听着，噘着的嘴巴渐渐放松了一些。老祖宗没有给他一个速成的方法，没有告诉他该怎么认字算数，却仿佛在他心里打开了一个新的盒子，里面装满了不一样的色彩。
“所以……学习不一定要马上学会，可以先……先觉得它好玩？”他喃喃道。
“嗯。”云疏重新拿起那本书，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散，“就像你吃糖果，急着吞下去，就尝不出味道了。怕什么。”
他没有再多的安慰或指导。林皓坐在那里，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老祖宗的话。之前的委屈和烦恼虽然没有立刻消失，但那种被无形比较压着的感觉，却减轻了许多。就像在搭积木，虽然还是搭不高，但有人告诉他，欣赏每一块积木的颜色和形状，也很好玩。
他滑下沙发，拎起书包，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谢谢老祖宗，我……我明再看看那些字像什么！”
“嗯，去吧。”云疏的目光已经回到了书页上。
看着林皓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云疏的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孩子们的烦恼，在他万载的岁月里，微如尘，却又真实而鲜活。他无法，也不会替他们扫平前路，但他可以是那个永远充满奇妙故事的树洞，在他们困惑时，给予一份安静的陪伴和指向感知的指引。
成长的路还很长，困惑也会层出不穷。但只要有这道慵懒却可靠的身影在，孩子们就知道，他们永远有一个可以好奇发问、安心想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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