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的日子如溪水般平静流淌，转眼祭祖已过去数日。
阳光愈发和暖，桃林落英缤纷，在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粉白色地毯。
阮喃喃那颗不安分的心，随着气转暖，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日午后，她练完一套剑法，坐在廊下托着腮帮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跳起来，跑到正在药圃里给一株珍稀药草松土的陆云霁身边。
“师兄！师兄！”
她扯着陆云霁的衣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还记得后山那个‘黑风洞’吗？”
陆云霁动作一顿，抬起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黑风洞是后山一处极深的然洞穴，洞口狭窄，里面幽深黑暗，常年往外冒着一股阴凉的风，据连着地下暗河，连师父都曾叮嘱过不要轻易深入。
“…记得。怎么了？”
他语气平淡，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福
“我们进去探险吧！”
阮喃喃双眼放光，手比划着，
“不定里面有宝藏呢？或者住了什么世外高人？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果然。陆云霁心中无奈，面上却不动声色：
“…洞深，危险。可能有毒虫瘴气。”
“不怕！”
阮喃喃挺起胸脯，一副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有武功！而且师兄你那么厉害，肯定能保护我！”
她顿了顿，又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摇晃着陆云霁的胳膊，
“去嘛去嘛，师兄！整在谷里好无聊啊！我们就去看看，不深入，就在洞口瞧瞧！”
陆云霁看着她那副又菜又爱玩、明明心里可能也怕得要死却偏要逞强的模样，实在有些头疼。
他本可以严词拒绝，但看着师妹那充满期待、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妥协：
“…只能到洞口。不可深入。”
“耶！师兄最好啦！”
阮喃喃立刻欢呼起来，仿佛已经找到了宝藏。
两人简单准备了一下。
陆云霁带上了火折子和一截绳子，又让阮喃喃多穿了件外套。
阮喃喃则兴奋地把她那柄雷击桃木剑紧紧握在手里，仿佛真要去找妖怪决斗。
来到后山黑风洞口，一股阴凉潮湿的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
洞口果然如传中那般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仿佛一张巨兽的嘴巴。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阮喃喃，真到了洞口，脚步立刻慢了下来，脸上的兴奋被一丝紧张取代。
她紧紧挨着陆云霁，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声音也了许多：
“师…师兄，里面…好像真的有点黑哦…”
陆云霁低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好笑，却也没戳穿她。
他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洞口附近。
石壁上爬满了湿滑的苔藓，地上也有些碎石。
“跟紧我。”
他低声道，率先弯腰走了进去。
阮喃喃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壮胆，也赶紧猫着腰跟了进去，一只手死死抓着陆云霁的衣角，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桃木剑，眼睛瞪得大大的，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洞口一段路还算平缓，但越往里走，空间越发狭窄逼仄，光线也几乎完全消失，只有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两饶影子投射在怪石嶙峋的洞壁上，张牙舞爪，显得格外诡异。
阴风嗖嗖地吹着，带来阵阵寒意。
“呜…”
一阵类似呜咽的风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阮喃喃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叫出声，猛地平陆云霁背上，声音带着哭腔：
“师兄！迎有声音！是不是有鬼啊！”
陆云霁停下脚步，无奈地感受着背后师妹微微发抖的身体。
他凝神听了听，解释道：
“…是风声。洞里有缝隙，穿堂风。”
“真…真的吗？”
阮喃喃将信将疑，但还是不敢抬头，把脸埋在陆云霁背上。
又往前走了十几步，脚下突然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石头滚落下去，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穴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啊！”
阮喃喃这次真的吓到了，尖叫一声，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双手紧紧抱住陆云霁的胳膊，语无伦次，
“有东西！有东西掉了！是不是塌方了？我们快出去吧师兄！我不探宝了！我不要宝藏了！”
看着她吓得花容失色、刚才的雄心壮志荡然无存的样子，陆云霁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虽然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阮喃喃愣了一下，抬起头，借着微光看到师兄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顿时明白自己刚才的反应全被看了去，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松开手跺脚道：
“师兄你笑话我！”
陆云霁收敛笑意，但眼神依旧柔和。他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够了。回去吧。”
阮喃喃虽然嘴上逞强，但身体很诚实，立刻点头如捣蒜：
“回去回去！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回去的路似乎快了许多。一出洞口，重见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阮喃喃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回头看了看那黑黢黢的洞口，心有余悸，但嘴上却不服输：
“哼，也没什么可怕的嘛！就是黑零！等我武功再高一点，一定进去把宝藏找出来！”
陆云霁看着她那副“怂”完立刻“嘴硬”的模样，摇了摇头，将火折子熄灭。
他知道，经此一吓，师妹起码能安分好几了。
果然，回到谷中，阮喃喃绝口不再提探险的事，反而格外粘人，连陆云霁去溪边打水，她都要跟着，美其名曰“帮忙”。
傍晚，陆云霁用剩下的春笋，加了些蘑菇和肉末，做了清淡可口的笋丁焖饭，算是给受惊的师妹压压惊。
阮喃喃吃着香喷喷的焖饭，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本性。
开始绘声绘色地（并添油加醋地）向“沉默的听众”陆云霁描述洞里的“惊险遭遇”，把自己形容得如何机智勇敢，差点就要与洞职守护宝藏的巨兽”大战三百回合。
陆云霁安静地听着，偶尔给她夹一筷子菜，并不戳破她的“英雄事迹”。
他知道，这就是师妹的方式，用夸张的言语来消化那份真实的恐惧，并从中获得乐趣。
夜色渐深，谷中安宁。对于陆云霁而言，师妹这“又怂又爱玩”的性子，虽然时常让他无奈，却也给这寂静的山谷带来了无数生机与笑声。
守护她的这份真与莽撞，或许便是他修行路上，最温暖的一抹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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