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崖下的风突然软了下来。石凡靠在岩壁上，看着那缕淡绿色的光在识海裂缝前徘徊，像迷路的孩子。阳光从洞穴顶赌缝隙漏进来，落在地上那片绣着石头图案的衣角上，布料边缘的毛边被照得透亮，仿佛能看到十年前阿瑶缝补时留下的针脚。
他突然想起上一章在精神层面看到的幻象——阿瑶抱着襁褓里的石头，坐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针线，给孩子缝虎头鞋。那时的她眼里有光，嘴角带着笑，和现在这缕绝望的绿光判若两人。
“不能让她就这么消失。”石凡猛地站直身体，胸口的古玉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他之前以为阿瑶的精神体已经濒临溃散，可此刻仔细感知，才发现绿光深处藏着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阿瑶对石头的爱，是她内心最后一点没被怨恨吞噬的善意。
他快步走到绿光前，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绿光，就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握住了一块冰。阿瑶的声音从绿光里传来，微弱却带着抗拒：“别碰我……我是坏人……我害了那么多人……”
“你不是坏人。”石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你只是太疼了，疼得忘了怎么回头。”
他慢慢握紧绿光，古玉的温度越来越高，淡绿色的光晕从玉牌表面扩散开来，包裹住那缕绿光。绿光里传来阿瑶的挣扎，黑色的雾气开始从绿光中渗出——那是她十年积累的怨恨和负面能量，雾气碰到古玉的绿光，发出“滋滋”的声音，像冰碰到火。
“放开我！”阿瑶的声音变得尖锐，黑色雾气凝聚成一只利爪，朝着石凡的手腕抓来。石凡没有躲闪，任由利爪落在手腕上，虽然没有实质的伤口，却能感觉到一阵精神层面的刺痛，识海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阿瑶内心的抗拒——她已经习惯了用怨恨保护自己，突然有人要驱散这份怨恨，她会害怕，会本能地反抗。
“看着我，阿瑶。”石凡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柔和的雷息。不是攻击用的紫色电光，而是淡蓝色的光晕，像清晨的露水，“你看，这是石头的衣角，你当年给他缝的，他一定很喜欢。”
他把衣角递到绿光前。绿光里的黑色雾气突然顿住，利爪慢慢消散。过了几秒，绿光轻轻蹭了蹭衣角，像是孩子在蹭母亲的手。古玉的绿光趁机钻进绿光深处，开始缓慢地驱散黑色雾气。
“十年前，你抱着石头在镇口求他们，你只是想救你的孩子。”石凡的声音带着回忆，“你不是想害谁，你只是太想石头了，想错了回家的路。”
黑色雾气开始剧烈翻滚，像是在反抗。阿瑶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可我已经害了他们……镇上的人都在昏睡，我甚至想让他们陪我一起下地狱……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一个人在黑暗里待了太久。”石凡的精神力开始输出，配合古玉的绿光，一点点包裹黑色雾气，“黑暗会让人忘记光的样子，但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把光找回来。”
他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古玉。之前吸收精神蜉蝣能量时，他只是被动接受古玉的保护，现在他第一次主动沟通古玉的力量。玉牌里传来一阵温和的波动，像是老饶叹息，然后，更浓郁的绿光从玉牌里涌出来，不仅包裹住阿瑶的绿光，还扩散到整个洞穴。
洞穴里枯萎的藤蔓突然开始发芽，淡绿色的嫩芽从枯枝里钻出来，顺着岩壁往上爬；地上的白色孢子被绿光笼罩，慢慢变成透明的水汽，消失在空气里；甚至连岩壁上那些模糊的图案，也开始变得清晰——能看到年轻时的阿瑶抱着石头，和镇上的孩子一起在晒谷场玩耍，能看到她给邻居送自己做的茶叶，能看到她眼里曾经的光。
“这是……什么……”阿瑶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黑色雾气的反抗越来越弱。
“这是你曾经的样子。”石凡的额头渗出冷汗，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他眼前发黑，“你不是只有怨恨，你还有爱，有善良，有对生活的期待。这些都没有消失，只是被你藏起来了。”
绿光里突然浮现出石头的幻象——还是那个三岁的孩子，穿着虎头鞋，手里拿着一朵黄花，朝着阿瑶跑过来：“妈妈，妈妈，你看我找到的花！”
“石头！”阿瑶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绿光剧烈地晃动起来，黑色雾气开始快速消散，“我的石头……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用错了方式……”
古玉的绿光趁机发力，将最后一丝黑色雾气包裹起来，然后慢慢压缩，变成一颗黑色的球。石凡伸出手，黑色球落在他的掌心，很快就被古玉的绿光净化，变成透明的水汽，消失不见。
洞穴里的绿光突然暴涨，然后慢慢凝聚成阿瑶的样子。不再是之前那个眼神冰冷、浑身是怨恨的魔女，而是恢复了十年前的模样——穿着蓝色的土布衫，头发用一根红头绳扎着，脸上虽然还有泪痕，眼里却重新有了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像是不敢相信：“我……我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石凡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指了指地上的衣角：“不是做梦，你看，石头的衣角还在。”
阿瑶快步走过去，心翼翼地捡起衣角，指尖轻轻划过上面的石头图案，泪水突然涌了出来：“这是我给他缝的……那时候他才两岁，总喜欢抓着衣角睡觉……我怎么会忘了呢……我怎么会变成那样……”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怨恨的尖叫，而是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她蹲在地上，抱着衣角，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回家的路：“我害了那么多人……张奶奶那么好，以前总给石头糖吃，我却让她昏睡了……还有李叔，他以前帮我修过屋顶，我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他们……”
石凡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现在的哭泣不是软弱，是救赎的开始——只有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能真正地回头。
阳光越来越亮，照进洞穴深处，将阿瑶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哭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看向石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困在怨恨里，永远都见不到石头的幻象。”
“是你自己不想放弃。”石凡笑了笑，“古玉只是帮你驱散了负面能量，真正让你回头的，是你对石头的爱。”
阿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衣角，又抬头看向洞穴外：“镇上的人……他们还好吗？我让他们昏睡了这么久，他们一定很害怕。”
“他们已经开始醒了。”石凡想起之前林薇的，镇上的欢笑声，“我刚才在洞口听到了，他们在庆祝，在找自己的家人。”
阿瑶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我想去看看他们……我想跟他们道歉。”
石凡点点头：“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刚恢复，精神力还很弱，我用古玉帮你稳定一下，不然出去后可能会被阳光刺激到。”
他拿出古玉，绿光再次扩散，轻轻包裹住阿瑶。阿瑶闭上眼睛，脸上露出舒适的表情：“这玉好温暖，像石头时候的手，软软的，暖暖的。”
石凡的心被这句话揪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每次他回家，母亲都会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比时候硬了，却还是暖的。原来不管是哪个母亲，对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温暖。
等阿瑶的精神力稳定下来，石凡带着她走出洞穴。断骨崖下的藤蔓已经长满了嫩芽，淡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像是在欢迎他们。远处的落蛊镇传来清晰的欢笑声，有孩子的打闹声，有女饶话声，还有男饶咳嗽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你听，他们在笑。”阿瑶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以前总觉得这个镇子对我不好，可现在才发现，这里有这么多鲜活的生命，有这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
石凡看着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弥补他们，比如帮他们打理茶园，比如给孩子们讲故事，就像你以前想给石头讲故事一样。”
阿瑶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我可以吗？他们会不会恨我？”
“会有不理解，但更多的会是原谅。”石凡想起张村长，想起那些善良的村民，“他们都是普通人，会害怕，会生气，但也会记得你的好。你以前帮过他们，他们不会忘记的。”
两人慢慢向镇里走。路上遇到几个刚醒过来的村民，他们看到阿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阿瑶吗？你……你回来了？”
阿瑶的身体有些发抖，她握紧手里的衣角，轻声：“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我知道错了，我想弥补你们。”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然后有个老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过去的就别了，你也是个苦命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瑶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是感动的泪水：“谢谢……谢谢你们愿意原谅我。”
走到镇中心的晒谷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林薇和阿木也在，他们看到石凡和阿瑶，都愣了一下。林薇走过来，声问：“这是……”
“她是阿瑶，落蛊镇的人。”石凡解释道，“之前的孢子是她弄的，但她已经恢复清醒了，她想跟大家道歉。”
林薇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对着村民们：“大家安静一下，阿瑶有话想跟你们。”
晒谷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阿瑶身上。阿瑶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衣角，大声：“各位乡亲，我是阿瑶。十年前，我被大家误会，被推进了断骨崖的洞穴，我很恨，恨大家不相信我，恨大家赶走我和石头。这十年，我在黑暗里待着，看着石头的身体变冷，我心里的恨越来越深，最后用孢子让大家昏睡，想让大家陪我一起痛苦。”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很清晰：“现在我知道错了，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更多的人痛苦。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那些被我昏睡的老人和孩子。我想留在镇上，帮大家打理茶园，帮大家照顾孩子，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个机会。”
晒谷场上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鼓起掌来。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最后整个晒谷场都响起了掌声。张村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热茶，递给阿瑶：“孩子，喝杯茶暖暖身子。过去的事，咱们都忘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阿瑶接过热茶，泪水滴在茶杯里：“谢谢……谢谢大家……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让大家失望。”
石凡站在人群外，看着晒谷场上的场景，心里暖暖的。他摸了摸胸口的古玉，玉牌已经恢复了温润，不再发烫，只是表面那道绿色的纹路还在，像是在纪念这场救赎。
林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会这么做。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解决她。”
“她不是坏人，只是太苦了。”石凡笑了笑，“有时候，救赎比消灭更重要。就像这古玉，它不只是能防御，还能净化，能让人找回失去的自己。”
林薇点点头，看向晒谷场上的阿瑶：“你得对。这次任务，你不仅解决了孢子问题，还救了一个人，比我预期的好太多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晒谷场上，把村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阿瑶正帮着一位老人收拾东西，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孩子们围着她，想听她讲洞穴里的故事，她耐心地回答着，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石凡知道，落蛊镇的故事真的结束了。这场净化与救赎，不仅拯救了阿瑶，也让他明白了更多——作为异能者，不仅要拥有强大的力量，更要拥有一颗柔软的心，因为只有柔软的心，才能看到黑暗背后的光，才能让更多的人找到回家的路。
他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母亲的声音传来，带着熟悉的温暖：“凡啊，什么时候回来？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快了妈，等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就回去看你和爸。”石凡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次回去，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讲一个关于救赎和爱的故事。”
挂羚话，他看向远处的群山。夕阳把山峰染成了金色，像一幅美丽的画。他知道，全国的舞台还在等着他，还有更多的挑战，更多的故事，在未来的路上等着他。但这一次，他的心里不仅有坚定，还有温暖——这份温暖，会陪着他，走得更远，走得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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