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映照着三人沉默各异的脸庞。长生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恐怖而悲赡画面逐渐淡去，留下的却是更深沉的震撼与茫然。幽璃绝美的脸上血色稍复，但那双清眸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只是怔怔地望着跳跃的火光，仿佛要将那破碎的词汇——“花海”、“断笔”、“长生”——从中看出完整的答案来。
玄尘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了口气，打破沉寂：“看到了吧？这就是强行触及被封印记忆的反噬。只是几个碎片，便如此厉害。若真强行追寻，只怕未被仇家找上门，你们自己就先心神崩溃了。”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长生和幽璃心头。
长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方才那瞬间的心神撕裂感确实恐怖。幽璃也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勉强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指尖依旧微微发颤。
“那道长…我们该如何做？”长生声音干涩地问道。知道了有可能存在一段被遗忘的、至关重要的过去，却无法得知详情，这种感觉如同百爪挠心。
“等。”玄尘子言简意赅，“时机未至，强求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提升实力。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承受真相之重，应对随之而来的因果风波。”他看向长生，“你既已突破炼气五层，更需稳扎稳打，好生巩固，并尝试掌控那支笔和铁牌的力量，而非被其操控。”
他又看向幽璃：“仙子亦然。鬼仙之道，重在修心。心若不宁，大道难成。执着于过往，或许本身便是阻碍仙子前路的迷障。”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两人心间。
长生若有所思。是啊，没有实力，即便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像今日这般，若无仙子和道长，自己早已死无全尸。
幽璃眸光闪烁，玄尘子的话点醒了她。她近来心境起伏之大，确实已影响了修校那份空落与追寻，几乎成了她的执念。可…难道就要因此放弃吗？
不。
她缓缓摇头。
忘却，并非解脱。迷茫地活着，与清醒地承受，她宁愿选择后者。只是…或许真如这道人所言，需要换一种方式。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长生身上，落在他紧握的判官笔上。
线索在此子身上。
那支笔是关键。
而觊觎这笔、觊觎那铁牌的人，绝不会只有今晚这两个废物。今日她能恰好赶到，下次呢？这道人虽有些本事，但若来的是金丹后期甚至元婴老怪呢？
此子修为低微，身怀异宝，无异于稚子怀金行于闹剩若他出事，那自己刚刚找到的、通往过往的唯一线索，岂不是就此断绝？
一个念头逐渐在她心中清晰起来。
她抬起眸，看向玄尘子，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道长所言有理。时机未至，强求反噬。”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长生的方向，继续道：“然，此子身系之因果，于我至关重要。其修为尚浅，身怀之物易招灾祸。为探寻真相，亦为…护此线索周全。”
她的声音清越而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决定：“我欲暂留于此，与二位同校一则，可护尔等周全，应对如今日之祸端。二则，亦可就近观察，或能从其日常修孝此笔异动中，寻得更多蛛丝马迹，以期水到渠成，明了前缘。”
她没有出口的是，留在近处，或许也能让她确认，自己内心深处那莫名的悸动与牵挂，究竟是因为那可能的“过往”，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本身。她需要时间，来分辨这纷乱的心绪。
玄尘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却故作沉吟地捋着胡须：“这个嘛…仙子愿意留下，贫道自然是求之不得，这子安全也算多了层保障。只是…贫道这徒弟性子跳脱，怕是会扰了仙子清静…”
“无妨。”幽璃淡淡打断他，“我自有分寸。”
长生在一旁听得愣住了。
仙子…要留下？
和他们一起游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喜、紧张、不知所措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心跳都漏了几拍。他能感觉到，仙子留下是为了那所谓的线索和因果，但…能时常看到她，能得到她的保护（他甚至下意识地忽略了“观察”二字），这本身就如同一场梦。
他连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对幽璃躬身行礼：“多…多谢仙子！子…子定会努力修炼，绝不拖累仙子！”语气中的欣喜却掩藏不住。
幽璃看着他这副青涩局促的模样，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似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掠过。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玄尘子嘿嘿一笑，打了个圆场：“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咱们就是三人行了！嘿嘿，有仙子这等强援在，贫道以后也能偷偷懒了。”
事情就此定下。
夜色更深，玄尘子招呼两人休息。长生经历突破和记忆冲击，早已疲惫不堪，很快便靠着树干沉沉睡去。
幽璃却毫无睡意。她独自坐在稍远一些的溪边青石上，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影，怔怔出神。
决定留下了，心中却愈发彷徨。
靠近了，就能找到答案吗？
那答案，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
若那段过往痛苦不堪，又当如何？
若…一切只是错觉，根本无关乎他，又当如何？
无数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孤寂的纱衣。
玄尘子不知何时踱了过来，递过一个酒葫芦：“尝尝？暖身子。”
幽璃摇头拒绝。
玄尘子也不勉强，自顾自喝了一口，望着星空，似无意般道：“世间万般缘，强求不得，却也无须避如蛇蝎。顺其自然，方见本心。仙子觉得是守护线索，或许守护本身，便是缘法。”
幽璃身形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玄尘子笑了笑，不再多言，晃晃悠悠地走回了火堆旁。
幽璃依旧静坐，良久，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鬼仙之力，轻轻触碰着虚空。力量过处，空气中泛起极淡的涟漪，仿佛在模拟、推演着某种阵法或…封印的痕迹。
她想知道，究竟是何等力量，能如此彻底地抹去一段过去。
而这力量，又与那少年，与那支笔，有何关联。
夜色静谧，唯有溪流潺潺，伴着一个决心已下却心绪纷乱的鬼仙，以及一个沉入梦乡、或许正梦着血色花海的少年。
新的同行之路，始于一个各怀心思却又彼此牵绊的决定。前路迷雾重重，但至少，不再是一个饶独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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