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婉那滴黑血凝成的“恨”字还在空中悬着，像块发霉的豆腐干，歪歪扭扭地浮在半空，看得云绵绵一阵反胃。
她抬手一挥，指尖掠过一道微光，那团黑血啪地炸开，溅得断柱上全是油星子似的污点。
“你这情绪管理挺差啊。”云绵绵揉了揉太阳穴，“刚被狐狸捆成麻花，转头就想搞心灵鸡汤？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林素婉没吭声，只是笑，嘴角裂到耳根的那种笑，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可云绵绵忽然觉得不对劲。
丹田里那朵莲花纹，开始发热了。
不是平时修炼时那种温吞吞的暖意，而是像有人拿烙铁贴在她内脏上，一圈圈往外烫。她下意识按住腹，呼吸一顿。
糟了。
这纹路，是娘留给她的唯一印记，自打七岁觉醒那起就盘踞在丹田中央，形如双生莲，一黑一白缠绕而生。族里没人知道它是什么，只这是圣女血脉的象征。
但现在——
它动了。
花瓣缓缓展开，一股熟悉的气息从深处涌上来，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放了段老旧录像带，滋啦作响。
画面闪现：一座石殿，火光摇曳，锁链哗啦作响。一个女人披着赤红长袍跪在祭坛中央，额头有颗红痣，和她的一模一样。旁边站着个女孩，穿着素白衣裙，满脸泪痕，正是年幼的林素婉。
碑文浮现——
**“双生同契，一祭一常云氏嫡女，以血封魔。”**
云绵绵猛地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原来如此。
所谓的圣女献祭，并不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而是把一对双生子拆开，一个当容器，背负魔神封印；另一个当钥匙，掌管云墟空间与自由意志。
两人共命共生，死一个，封印破；逃一个，诅咒崩。
而她们这一代……是最后一对活体双生子。
老祖布的局，代代相传，只为拖到“心善之女”重现人间。可谁也没想到，这次的钥匙，是个穿越来的狠角色，不仅不按剧本走，还把系统玩成了外挂。
难怪林素婉会变成这样。
她不是反派，她是被选中的祭品。
从被人灌输“你是圣女”，结果真相是——你只是个备用电池，等着哪被抽干能量，好让另一个活得更久。
云绵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有点想笑。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个？娘死了，灵根差点被人挖了，装傻充愣苟命？
可比起林素婉，她简直是人生赢家。
至少她能跑，能跳，能抢机缘能骂人，还能一边啃鸡腿一边吐槽剧情狗血。
而林素婉呢？
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钉死在命阅靶子上，连哭都得挑时候。
“你现在明白了吧？”林素婉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我们俩，谁都不是自由的。”
云绵绵没话，只是慢慢站直了身子。
她走到林素婉面前，蹲下，平视她的眼睛。
“你得对。”她语气平静，“我不是自由的。但你也别装悲情女主了，你动手的时候，可没想过姐妹情深。”
林素婉瞳孔一缩。
“你想杀我多少次了？三长老给我的药被你换过两次，学院秘境那次塌方是你引的，就连我在雷池边上摔那一跤，也是你在暗处弹了颗石子吧？”
她一根根数着，“哦，还有上次我去藏书阁偷《万象衍阵》拓本，你故意撞翻烛台烧了半边屋子，就为了让我背锅。”
到这儿，她居然笑了：“姐，你这操作太糙了，能不能支棱点？”
林素婉咬紧牙关，脸色发青。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我不夺气运，噬心蛊就会吃掉我的神魂！我不抢机缘，下一秒就会老十岁！你们一个个都在往前冲，只有我，每走一步都在倒退！”
她声音拔高，带着哭腔：“你知道看着别人修炼突破，自己却因为用了复制功法而头发变白的感觉吗？你知道明明比我弱的人能飞升，而我只能烂在这里等死的滋味吗？”
云绵绵静静听着，然后叹了口气。
“所以你就决定，既然活不成，那就拉我一起死？”
“不然呢？”林素婉冷笑，“等你破除诅咒那，是不是还得给我发个‘感谢祭品’的锦旗？”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远处雷池水面泛起涟漪，紫电游走，映得两人脸庞忽明忽暗。
云绵绵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林素婉颈间的胎记。
那一瞬间，两人都抖了一下。
像是有电流穿过脊椎，又像是一扇尘封多年的门，在彼此识海中吱呀推开。
记忆碎片再次翻涌——
还是那个祭坛。
母亲抱着两个婴儿，一个在哭，一个在笑。老祖站在旁边，手中握着一把骨刀，刀尖滴血。
他低声：“唯有分裂血脉，才能骗过魔神感知。一人承痛，一人承运。从此，她们互为影子，互为牢笼。”
然后他划破两个孩子的手腕，将血滴入莲花纹阵图。
阵法亮起的刹那，双生莲从中分离，一朵沉入云绵绵体内，一朵嵌进林素婉命门。
仪式完成。
云绵绵被抱走，成了末代圣女。
林素婉则被林家接走，当作弃子养大，直到某一，魔神苏醒，她自动成为宿主。
这才是完整的真相。
没有谁生邪恶，也没有谁真的无辜。
她们都是棋子，只不过一个被摆在明面，一个藏在暗处。
云绵绵收回手，沉默良久。
最后她：“那你刚才‘爱生恨’，是在暗示洛玄离护我太多，反而激发了魔神复苏？”
林素婉闭了闭眼：“感情越深，执念越重。而魔神，靠的就是执念活着。你以为他是怕你死？他其实是怕你忘了他。”
云绵绵皱眉：“什么意思？”
“当你在乎一个饶时候，就会产生软肋。”林素婉睁开眼，目光幽深，“而软肋，就是破绽。他越是拼命护你，就越是在给魔神铺路。”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要是有一，他为了救你，亲手打破封印……那算不算，刚好合了老祖的意？”
云绵绵心头一震。
她想起白狐的那些话——三百坛醉仙酿换一次守护，枕头下的暖玉是他放的，七岁那年替她扛下七成反噬……
如果这些保护最终变成了毁灭的导火索呢？
如果最深的爱，恰恰是解开魔神枷锁的钥匙呢？
她猛地抬头，看向林素婉。
“所以你刚才那句‘恨’，不是冲我来的。”
“当然不是。”林素婉轻声道，“我是给他听的。”
风掠过废墟，吹起两人残破的衣角。
雷池边缘，焦土裂开一道细缝，一朵半透明的莲花从地下钻出，花瓣上浮现出古老符文，一闪即逝。
云绵绵低头看着那朵花，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体内的莲花纹还在跳动，频率和那朵地底花完全一致。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诅咒真正启动的前奏。
她缓缓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碧玉葫芦上。
林素婉望着她，声音很轻：“现在你懂了……我们谁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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