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那堆破烂儿的事，被夫妻俩暂时搁置下来，项安国心里更着急的是他丢了工作又来敬老院的事儿怎么给圆过去。
工资明摆着比过去少了三四千，本来他们扣完房贷的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的，这一下少了这么多钱，下个月都不知道炸酱面还吃不吃得上了。
项安国骑着车来上班儿的时候，到了门口还在为这事儿发愁，没注意门槛儿，一不留神就要栽下去。
还好有同事在边儿上扶了一把。
“项师傅您咋了这是？”
项安国及时抓住了车把手，没把车给碰坏，但自己的腿被磕了一下，这会儿有些疼，但他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坚持到把车扶正了停好之后才：“走神儿了，没注意，谢谢您。”
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项安国刚打算在食堂找个地方坐下看看磕着的地方，裤腿儿才刚卷起来，就听到有人在喊：“项师傅您快去看看吧，您家老爷子打人啦！”
项有志刚生病那会儿是有动手的坏毛病，给他讲道理是讲不清的，后来陶莹不知道怎么给哄住了，来敬老院之后特意给他找的个单间，就是怕他自己没瞌睡，凌晨爬起来打人。
但他住进来这几年，倒是一直没再对人动过手。
可能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看得紧。
项安国都快忘了他家老爷子还有这毛病了。
于是腿也顾不上看了，饭也顾不上吃了，项安国是一路跑去的老年宿舍。
挨打的当然是乔林。
他挨了打之后一直还保持着挨打时候的那个姿势，手捂着半边脸，唇紧紧抿着，下压出一个委屈却又倔强的弧度。
项安国顿了顿，才问：“打伤了没有？我看看！”
乔林偏了偏，避开他伸过去的手。
“是我惹师父不高兴了。”
项安国别开头去看项有志，心里憋着气，质问的声音就略大了些：“您又作什么妖呢？”
乔林跪着的方向，项有志还坐在轮椅上，两只手叠起来撑在拐棍顶上，看起来也不大高兴。
“不关师父的事！”乔林提高了音量。
这让项安国实在是很不理解，老头儿到底给这人灌什么迷魂汤了？他挨了打怎么还帮人话呢？
项有志一脸被人冤枉的表情，生气地表示要绝食。
他本来在这里吃得就不多，平时就得让人哄着，是这里有名的刺头。
项安国当儿子的时候，虽然从到大成绩都马马虎虎，但胜在老实听话，没让项有志操过什么心。
没想到现在倒过来还要操他老子的心了。
“不吃饭饿死了可没人管！”他嚷嚷了一句。
但项有志却仍旧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我有儿子，轮得着你管呢么！”
项安国一愣。
很快项有志又：“我儿子虽然不管我，但我儿媳妇儿管我！”
这一句话一下儿就把项安国给击败了。
要不是他阴差阳错来了这儿工作，还真是很少过来看老爷子。
“儿子不管我”这句话他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冤。
有时候真不知道，陶莹也没个三头六臂，怎么就能办好那么多桩事儿。
想到陶莹，项安国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她交代工资的事儿。
早上磕到聊腿也隐隐开始痛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张斌和乔茹他们来了，照例给老人们表演了悠悠球，还耍宝逗他们乐了一阵。
乔茹现在过来这边，也不是纯粹义务表演了，她还给乔林带了些东西过来。
“舅，在这儿还习惯吗？”乔茹很细心地替乔林洗了把脸，然后才发现，“您脸怎么肿了？”
中午那一巴掌，到现在乔林的脸还有点儿肿。
这事儿瞒不住，项安国主动过来道歉，完之后还瞪了一旁正哼着歌儿的项有志一眼。
“师父教训我，是应该的。”乔林慢吞吞地。
项安国在他面前蹲下来，认真严肃地：“乔林，不能用封建社会地君恩师那一套放到现在来用，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就算是父母儿女也不能这样动手，打脸更是侮辱人。”
乔林的表情有些迷惑。
于是项安国又：“我是他儿子，他也不能这样打我，打人这个行为就是错的，知道吗？”
乔茹拉了拉项安国的袖口，声：“叔，我来吧。”
她剥了个鸡蛋，在乔林的脸上缓慢轻柔地滚了起来。
“舅，你做错什么了，惹得太师父打您？”乔茹语气温和地问。
“我偷东西了。”
乔林这句话一出，不止乔茹，一旁的项安国也愣住了。
“您偷什么了？”
“偷我师父的空竹。”
项安国不记得他们送老爷子来的时候，有带空竹。
上次项有志在这里大显身手的那次，用的还是项安国带来的那只。
“那你偷的空竹呢？”
“我……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乔林困惑地到处去翻箱倒柜。
“行了！”项安国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迈着隐隐发痛的腿过去按住乔林的手，“你根本就没有偷他的空竹，他压根儿就没有空竹放在这儿！”
他这句话提高了音量，不远处正哼歌儿的项有志斜眼看了过来。
“我空竹就是被偷了！”他大声喝道。
“你从哪儿带来的空竹？被偷走之前放在哪儿？都带来了这儿，平时怎么从来没见你抖过？”
项安国一连串的质问，让项有志的神情逐渐迷惘起来。
“我空竹呢？”他忽然紧张了起来，“对啊，我空竹呢！”
他着就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拐棍都不要了，一把扔开，就要去扒拉衣柜。
还好项安国接了一把，不然拐棍又得砸到还傻愣在那儿的乔林。
“叔替我们家老爷子给你纠歉，”他匆忙对乔茹，“就算你舅不怪他，这也是他不对。”
完也不等乔茹反应，立刻往前去伸长胳膊顶住了差点往前栽下去的老爷子。
老爷子重心不稳，整个饶重量都朝项安国压了下去。
撑不住了。
但还必须要撑住。
老爷子这身子骨要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项安国的腿还受着伤，他膝盖一软，整个人跪下去，生生用脊梁接住了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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