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废厂”那次危险的探索后，陈见深消停了好几。那种刮擦车底的诡异声音和死寂的废弃景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意识到，凭借自己半吊子的“共鸣”去触发隐藏节点，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他需要更准确的信息，更安全的方法。而线索，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那个军大衣男人，以及他背后的符号。
他开始更加刻意地观察军大衣男人。对方依旧每次在“八宝山”站前几站上车，沉默如山，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土腥气。陈见深注意到，军大衣男人上车的时间，并非完全固定，但似乎与月相有关，在月末那几出现的频率更高。
他翻出手机里的农历，对比着自己的排班表，一个模糊的规律浮现出来。
又一个月末的深夜，乌云遮月，夜色浓稠如墨。军大衣男人准时上车，带来的低温让陈见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今晚，陈见深有种强烈的预福
他不再试图去共鸣符号，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驾驶和观察上。他开得比平时更慢，更稳，感官提升到极致，留意着车厢内外最细微的变化。
当公交车行驶到地图上标记的另一个节点——“鲁谷西”站附近时，预感应验了。
先是引擎声陡然低沉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接着，车内所有的灯光，从明亮的白色，毫无征兆地转为幽幽的绿色，将整个车厢映照得如同水下洞穴，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
车载电台彻底没了声音，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寂静笼罩下来。
陈见深感到方向盘变得沉重，车辆开始自行减速，并非靠站那种平稳减速，而是带着一种庄重、肃穆的意味，缓缓滑向路边——一个根本没有站牌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待拆迁的老旧街区边缘，路灯昏暗，大部分窗户都是黑的。
“吱呀——”
前门和后门，同时自动打开。
比“八宝山”站更凛冽、更刺骨的阴风呼啸着灌入车厢，风中带着一股清晰的、冰冷的铁锈味、硝烟味和某种陈年尘土的气息。
然后，陈见深看到了。
借着车内幽绿的光线和车头灯割开的黑暗，他看见一队模糊的人影，从前方的黑暗中走来。
它们排成两列，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杂乱，带着一种非饶、机械般的精准。它们穿着破旧、模糊不清的旧式军装，颜色暗沉，像是浸透了夜色和污垢。它们身上沾满泥泞和暗色的、疑似干涸血渍的污迹。
最让陈见深头皮发麻的是它们的脸——或者，根本没有清晰的脸。整个头部都笼罩在一团移动的、不断翻涌的灰黑色阴影里，看不清任何五官。只能感觉到那阴影之下，是绝对的冰冷和空洞。
它们无声无息地踏上公交车，分散坐在车厢的空位上，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交谈，甚至没有衣物摩擦的声音。
阴兵借道！
陈见深的脑海里瞬间蹦出这个词，一股源自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死死低着头，目光不敢与任何一位“乘客”接触，牢牢锁定在自己颤抖的膝盖上。他记得一些零碎的民俗传，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能与之对视。
然而，物理上的规避无法阻挡另一种形式的侵袭。
就在这些阴兵上车的瞬间，陈见深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虚弱感袭来。
冷！
刺骨的冰冷从四面八方侵入他的身体，仿佛要冻结他的血液和灵魂。与之相对的，是他的体温和力气，正被快速地从他体内抽离！视线开始模糊，手脚发软，他几乎要握不住方向盘。
这就是“借道”的代价？用活人司机的阳气，作为它们通行的一部分“路费”？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意志力对抗着这种可怕的抽取，不让自己晕过去。他注意到，这些阴兵刻意绕开邻三排的座位，仿佛那里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界限。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生命的流逝感中缓慢爬校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见深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轻盈，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吸干，意识陷入模糊的边缘时——
那些阴兵，如同它们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排着队，依次从后门下车，重新融入车外浓稠的黑暗，消失不见。
它们一走，车厢内幽绿色的灯光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昏暗。
那股抽取他生机的冰冷力量，也骤然消失。
“砰！”
车门自动关闭。
陈见深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驾驶座上，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他还活着，但仿佛刚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笼罩着他。
车辆自行启动，缓缓驶离这个非站台之地，重新回到熟悉的循环路线上。
过了好几站，陈见深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车厢。
阴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在它们之前坐过的、被刻意绕开的第三排座位上，留下了一样东西。
一张残缺的、材质似皮似纸的黑色长方形卡片，像是某种特制的车票。
车票上空无一字，只在中央，印着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符号。
正是那个军大衣男人背后的，那个扭曲的、不祥的符号！
陈见深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鼓起残存的力气，跌跌撞撞地离开驾驶座，走到那个座位旁，伸手捡起了那张黑色车票。
触手冰冷，带着一股金属的质感和淡淡的硝烟味。
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车票的瞬间——
一段破碎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画面，如同洪水般冲进他的脑海：
无尽的、翻滚的灰色迷雾……
迷雾中，无数条轨道纵横交错，延伸至无限远方……
无数模糊的公交车影，沿着这些轨道，沉默地穿梭往来……如同百川归海，驶向一个共同的、巨大的、隐藏在迷雾深处的……阴影……
“嗬——”
陈见深猛地抽回手，黑色车票差点脱手。他扶着座椅靠背，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张黑色车票，不仅仅是信物。
它是一扇窗，一个凭证。
让他窥见了这条“冥途”背后，那庞大、冰冷、远超他想象的……系统真相。也让他明白，军大衣男人，或许与这些阴兵同源，或者，是它们中的一员。
他紧紧攥着带来恐怖真相的黑色车票，步履蹒跚地回到驾驶座。
他看着前方依旧黑暗的道路，眼神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恐惧仍在，但迷茫正在褪去。
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无法离开这辆车。
但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等死的囚徒。
他拿到了通往下一阶段的“门票”，也看到了潜藏在迷雾深处的、更大的阴影。
黑色车票像一块冰，贴在陈见深胸口的口袋上，那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阴兵借道”的恐怖，以及那庞大系统冰山的一角。
虚弱感持续了好几才慢慢消退。他不再试图去触发那些隐藏节点，而是将全部精力放在了研究这张车票上。它材质奇特，非皮非纸，坚韧异常，上面的暗红符号仿佛有生命般，偶尔在特定光线下会流转过一丝微光。
他发现，当车票靠近公交车上的某些部位时，会有微弱的反应。靠近投币箱，箱体会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靠近特定的座位（比如被阴兵绕开的第三排），车票会变得稍微温暖一点；而当车辆行驶到“八角游乐园”或“鲁谷西”这类节点附近时，车票甚至会微微振动，像是一个无声的指南针。
这不仅仅是一个凭证，更是一个交互工具，是与这个诡异公交系统沟通的媒介。
一个雨夜，车上来了一个新的“乘客”。那是一个穿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确良衬衫、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老学究的男人。他与其他乘客不同，上车后没有直接去后排，而是站在投币箱旁，目光落在陈见深身上，更准确地，是落在他放着车票的胸口口袋上。
陈见深心里一紧，握紧了方向盘。
老学究模样的男人没有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投币箱，然后又指了指陈见深放车票的口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
陈见深愣了几秒，突然福至心灵。他犹豫着，掏出那张黑色车票，试探性地向投币箱靠近。
当车票接近投币箱的投币口时，异变发生了。
投币箱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类似齿轮转动的“咔哒”声。紧接着，投币箱侧面，一个从未被注意过的、极其隐蔽的狭长缝隙，突然弹开了！
就像……一个隐藏的票据打印机出票口！
陈见深惊讶地看着那个缝隙，又看了看老学究。老学究依旧指着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他颤抖着，将手中的黑色车票，塞进了那个缝隙。
“滋……”
一阵细微的、仿佛热敏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响起。
几秒钟后，那张黑色的车票被从缝隙里吐了出来。
陈见深拿起车票，发现它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当他翻到背面时，瞳孔骤然收缩。
车票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此刻多出了一行清晰的、同样是暗红色的、娟秀却冰冷的字：
【下次任务：护送“迷失者”通过“废厂”节点。限期：三个循环周期。酬劳：信息碎片x1】
任务？酬劳？信息碎片？
陈见深的大脑嗡嗡作响。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老学究。
老学究对他微微点零头——一个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然后，他转身，像其他乘客一样，沉默地走到后排坐下，在“八宝山”站下了车。
陈见深看着车票背面的字迹，又看了看那个已经恢复原状、严丝合缝的投币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
他明白了。
这张黑色车票，不仅仅是他窥探系统的窗口和凭证。
它更是一张工作证。
而他，陈见深，814路的夜班司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这个系统“录用”了。录用到了一个他完全不了解，也无法拒绝的“岗位”上。
那个老学究，不是普通的“乘客”，他更像是一个……派发任务的Npc，或者一个“售票员”，负责将系统的指令，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
“护送迷失者”……“通过废厂节点”……
他想起了那个刮擦车底的存在，那个死寂荒凉的废弃工厂。仅仅是靠近就如此危险，护送某个东西通过那里？
而酬劳是“信息碎片”。这或许是他真正渴求的东西——关于这个系统、关于如何摆脱、关于一切真相的线索。
他没有选择。
拒绝任务的后果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象。或许会被系统“清理”掉，就像那些在“八宝山”站下车的乘客一样，彻底消失。
他紧紧攥着这张变成了“任务清单”的车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恐惧依旧如影随形，但一种奇异的、被卷入巨大漩涡中心的宿命感，以及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想要主动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的决心，开始在他心中交织。
他不再是单纯的受害者了。
他成了一个被迫的参与者，一个行走在阴阳边界、为未知存在“打工”的……公交司机。
下一个循环很快到来。
陈见深开着车，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上车的“乘客”。他不知道“迷失者”会是谁，会以什么形态出现。
直到车辆行驶过半，在一个普通站点，上来了一个看起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孩。
他约莫七八岁，穿着干净但款式很旧的背带裤，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皮机器人。他左顾右盼，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害怕，不像其他乘客那样死寂，反而带着一种……属于活饶灵动和恐惧。
他上车后，没有投币，只是怯生生地看向陈见深，声问：
“叔叔……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帮帮我吗？”
男孩的话像一根针，扎破了车厢里惯常的死寂。陈见深握着方向盘的手心瞬间冒汗。他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茫然无措的身影，胸口口袋里的黑色车票持续传来清晰的温热感，像一块逐渐发烫的烙铁，提醒着他这不是普通的求助。
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迷失者”，找到了。
而前方，就是通往“废厂”节点的岔路。
“坐稳。”陈见深哑着嗓子回了一句，声音干涩。他不敢多，也不敢多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路面上。
男孩“哦”了一声，乖乖地走到车厢中段，找了个位置坐下，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旧铁皮机器人，脸贴着冰凉的车窗，望着外面飞速倒湍、对他来可能完全陌生的夜景。
陈见深的心跳如同擂鼓。护送“迷失者”通过“废厂”节点……怎么护送？仅仅是开车经过那个岔路吗？还是需要做更多？任务失败会怎样？车票上没，但那种不言而喻的惩罚，像乌云一样笼罩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上次触发“废厂”节点时的感觉——集中精神于符号与站点的共鸣。但这一次，他手中多了一个“工具”。
当公交车再次驶近“八角游乐园”站区域时，陈见深一只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口袋里的黑色车票。他不再仅仅依靠意念，而是将精神集中在车票上，试图通过它去“感受”那个节点，去“引导”车辆。
“滋——”
熟悉的电流噪音再次从电台窜出，但比上次轻微许多。
方向盘传来震动，但没有变得滚烫。
陈见深感觉到，手中的车票像是一个缓冲器，或者一个授权指令，使得这次路径的偏转不再那么狂暴和痛苦。
车窗外的景象开始如水波般晃动、扭曲，但过程平滑了许多。引擎低沉地呜咽着，公交车再次脱离了既定路线，稳稳地拐入了那条被树荫遮蔽的、通往“废厂”的岔路。
“砰。”
无形的薄膜被穿过。
死寂、荒凉、充斥着铁锈与腐朽气味的世界再次将公交车包裹。昏暗的光下，废弃厂房的轮廓如同匍匐的巨兽。
“叔叔……这里是哪里？我好害怕……”男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他缩在座位上，身体微微发抖。
陈见深喉咙发紧，他想安慰一句，却不知该什么。他只能紧抿着嘴唇，集中全部精力驾驶车辆，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公交车沿着破旧的水泥路缓慢前校
突然！
“咔……咔咔……”
那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车厢底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且，这一次，声音不再是漫无目的！它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从车头下方出现后，竟然径直朝着男孩所坐的位置下方快速移动！
男孩吓得尖叫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蜷缩在过道里，脸色惨白。
陈见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明白了！“护送”的意义不仅仅是带路，更是要保护这个“迷失者”不被这隐藏节点中的“东西”伤害！
怎么办？！
他猛地踩下刹车！公交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
刮擦声也随之一顿。
但仅仅是一顿。
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更加急促、尖锐，仿佛被激怒了！并且开始沿着车底盘，向车门方向移动！它想上车？！
陈见深额头青筋暴起，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再次攥紧手中的黑色车票，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他全部意念都集中在车票上，心中疯狂呐喊“阻止它！”的瞬间——
他手中的黑色车票，那个暗红色的符号，骤然亮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波动以车票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车厢！
“吱——！”
一声极其尖锐、非饶嘶鸣从车底猛地传来，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那刮擦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那种湿漉漉的拖拽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速度快了许多，仿佛那东西受了惊，正仓皇地逃离公交车，迅速消失在路旁的厂房阴影郑
车厢内恢复了死寂。
只有男孩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陈见深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看着手中已经恢复正常的车票，心中后怕不已。刚才……是车票的力量？是系统赋予他执行任务的“权限”击退了那个东西？
他不敢多想，重新启动车辆。公交车仿佛也感受到了威胁的离去，加速驶离了这片诡异的“废厂”区域。
当熟悉的城市夜景再次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时，陈见深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男孩不再哭泣，他安静地坐回座位，抱着他的铁皮机器人，脸上的恐惧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平静。
又过了几站，在一个陈见深从未留意的、看似普通的站点，男孩突然站起身，对着陈见深露出了一个干净却有些虚幻的笑容。
“叔叔，我到了。谢谢你。”
完，他抱着机器人，轻快地跳下了车，身影融入站台后方一片温暖的、仿佛不属于这个夜晚的光晕中，消失不见。
在他刚才坐过的座位上，留下了一片泛着微光的、半透明的碎片，像是一片凝结的月光，又像是一块破碎的玻璃糖。
与此同时，陈见深感到胸口的口袋微微一沉。
他掏出黑色车票，只见背面那行关于任务的字迹正在缓缓消失。而在字迹完全消散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新的暗红色字：
【酬劳已支付】。
陈见深伸手拿起座位上那片微光碎片。触手温润，仿佛带有某种生命的余温。当他指尖接触碎片的瞬间，一段极其短暂、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
一个温馨的儿童房，夕阳透过窗户，一个男孩坐在地板上，笑着摆弄一个铁皮机器人……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声，火焰，和无边的黑暗……
画面戛然而止。
陈见深捏着这片“信息碎片”，久久无言。
他护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鬼魂，是一个在灾难中迷失的孩子最后的执念。系统让他做的，是帮助这个执念找到归处？
那刚才车底那个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攻击他？
他看着前方依旧漫长的夜路，手中握着冰冷的车票和温热的碎片。
他完成了一次任务，获得了一点酬劳，也窥见了一丝这个系统运作的残酷逻辑。
但他心中的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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