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所的修复工作在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的空气中迅速展开。能量屏障重新稳定下来，散发着比以往更加凝实的光晕——凯拉成功地将部分“微光”前哨的防御技术融入了圣所系统。伤员被集中到水晶古树下接受治疗，古树柔和的光芒抚慰着伤痛，也缓慢修复着这片饱经创赡土地。
而在圣所地下，一间临时改建的、布满了能量抑制符文的审讯室内，气氛却冰冷而凝重。
霍雷斯博士被特殊的能量束缚装置固定在金属座椅上，他双手的烧伤经过了初步处理，但眼神中的疯狂并未褪去，只是被一层死寂的灰败覆盖。那枚布满裂痕的暗紫色棱柱晶体被放置在一个强化玻璃隔绝的能量场中，静静地悬浮在房间中央，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阿灼、巴顿、凯拉和周琳站在他对面。阿灼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牢牢锁定着霍雷斯。
“霍雷斯，”巴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委员会第七席，原‘远古科技解析部’主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攻击圣所？这枚晶体是什么？你所谓的‘更伟大的意志’又是什么？”
霍雷斯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灼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近乎嘲弄的弧度：“攻击？不……这是……净化，是必要的升华……你们这些抱着陈旧秩序不放的愚者，根本不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而断续，但逻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近乎冷酷的偏执。
“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这群被‘播种者’圈养的羔羊，真相有多么令人绝望吗？”他低笑起来，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们以为‘影’就是最终的敌人？可笑！那不过是‘终焉之寂’打了个喷嚏，散发出的微不足道的……尘埃！”
“终焉之寂”这个词从他口中出，让阿灼等人心中一震。他果然知道！
“你知道‘终焉之寂’？”凯拉立刻追问，“委员会还知道多少？”
“知道？我们当然知道！”霍雷斯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阿尔法-7数据库的深处，埋藏着连‘方舟’系统都未必完全知晓的碎片！那是‘播种者’先遣探索队留下的……最后警告！他们不是在寻找‘新家园’，他们是在逃亡！而‘终焉之寂’……那是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宇宙常数崩塌！是万物最终的归宿！”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渗入每个饶心底。
“所以你们就选择了投降？选择拥抱混沌？”巴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投降？不！是进化！是超越！”霍雷斯猛地挣扎了一下，束缚装置发出嘎吱的响声，“‘播种者’失败了！他们的秩序、他们的守护，在‘终焉之寂’面前不堪一击！想要生存，就必须放弃脆弱的形态，拥抱更本质的力量！‘影’……是的，我们研究它，引导它，不是为了被它吞噬，而是为了理解它，驾驭它！”
他狂热地看向那枚棱柱晶体：“而这把‘钥匙’……就是通往新道路的桥梁！它不是‘播种者’的造物，是我们在挖掘一处远比‘播种者’遗迹更古老的地层时发现的……属于上一个轮回，某个真正触摸到宇宙本源力量的文明的遗产！它能强行沟通、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定义秩序与混沌！”
上一个轮回的文明遗产？众人心中再掀巨浪。这个世界隐藏的秘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邃和可怕。
“你们想用这东西控制古树？控制星球的生命核心？”阿灼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控制？是融合！是让星球的意志，摆脱‘播种者’设定的脆弱枷锁，融入更强大的存在范式！”霍雷斯死死盯着阿灼，“而你，所谓的‘守护者’，不过是旧神留下的看门狗！你守护的，是一个注定要沉没的沙滩城堡！”
“那‘守望者’呢？”周琳突然问道，她的感知能察觉到，提到“守望者”时，霍雷斯的情绪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恐惧与憎恨交织的复杂情绪。
霍雷斯的脸色阴沉下来：“那些冰冷的、逻辑错乱的刽子手？它们才是真正的障碍！它们僵化地执行着早已过时的协议，阻止任何形式的‘偏离’，却不知道，唯一的生路就在于‘偏离’！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夺取古树的力量，利用‘钥匙’屏蔽甚至反向控制轨道上的那个‘守望者’，为我们争取时间和资源……”
疯狂！彻头彻尾的疯狂！
试图利用“影”的力量，窃取星球生命核心，对抗可能已经“偏离”的自动化监视系统……委员会残部的这个派系，已经在绝望和偏执中走上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险径。
“你们这是在玩火自焚！”凯拉斥责道，“引导‘影’的力量，最终只会被它吞噬！”
“风险当然存在……”霍雷斯喘息着，眼神却依旧偏执，“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你们不懂……当你们真正‘看’到那些先遣队留下的、关于‘终焉之寂’的记忆碎片时……就会明白，现有的秩序……多么渺和可笑……”
审讯暂时陷入了沉默。霍雷斯提供的信息碎片化而骇人，其中夹杂着太多他自己的疯狂解读，但核心内容——关于“终焉之寂”的恐怖、关于那枚古老晶体的来历、关于委员会激进派的目标——却与“归档者”揭示的部分真相隐隐吻合，只是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
悲观绝望下的疯狂进化，与坚守秩序下的艰难传承，形成了尖锐的对立。
阿灼走到那枚被隔离的棱柱晶体前，钥石传来了清晰的排斥与警告之意。他能感觉到，这晶体内部蕴含着一种极其强大而古老的法则力量，但它走的是一条与“播种者”的守护、与盖亚的生机完全背道而驰的道路——一条绝对控制与强制覆盖的道路。
“最后一个问题，”阿灼转过身，看向霍雷斯，“你知道‘生命共鸣之石’吗？”
霍雷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嘶哑的冷笑：“生命共鸣？呵……寻找那种传中的调和剂？还想修补‘播种者’留下的破烂护盾？没用的……一切都太迟了……只有拥抱黑暗，才能在黑暗降临后存活……”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那反应似乎表明，他至少听过，并且对此嗤之以鼻。
获取的信息已经足够震撼，也足够令龋忧。霍雷斯被带了下去，需要进行更严密的精神评估和监管，他大脑中的信息可能比服务器里的数据更有价值。
审讯室内，只剩下阿灼四人和那枚悬浮的、象征着另一条危险道路的“钥匙”。
“看来，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影’和‘守望者’，”巴顿的声音沉重，“还有来自同胞的、源于绝望的背叛和更危险的疯狂。”
凯拉看着那枚晶体，眼神中充满了技术人员的警惕与好奇：“上一个轮回的文明遗产……这东西的技术原理完全未知，其风险等级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周琳则担忧地看向阿灼：“他的那些话……关于‘终焉之寂’……”
阿灼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无论真相多么令人绝望，无论道路多么艰难，”他缓缓道，手中的钥石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微光，“我们选择的道路，不会改变。”
“守护，不是固执，而是责任。”
“现在，让我们去看看，霍雷斯博士的服务器里，还藏着哪些……‘偏执的遗产’吧。”
新的风暴在思想与理念的层面酝酿，而脚下的路，依然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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