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柒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当然，刻意的略过了自己让百里山帮忙打探阎一消息的那段，然后心虚的支支吾吾道：“对不起，师傅……没办好、您交代、的事，还给您、添，添麻烦了。”
“你是对不起我吗？”
圣使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你是对不起我教你的本事！遇到事除了武力解决问题，能不能动动脑子。”
陈柒被骂得肩膀微微发颤，头埋得更深了，连耳朵都红了。
圣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又压下去几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行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跟大皇子那种纨绔，你确实讲不上道理。”
只是想起百里山被推下水的场景，想起赫连玉那声 “宠妇”，他心中的郁气依旧憋闷得难受，语气算不上好，却比刚才软了些。
语重心长地对陈柒道：“你记着，医毒本就不分家。你日日研究解毒之术，就没想过随身带些能用得上的药粉？”
怕陈柒误会，他又补充道：“我不是让你用毒害人，但像迷糊散、痒痒粉这类无伤大雅的药粉，随身带些，关键时刻能省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陈柒立刻抬起头，眼神亮了些，乖乖应声：“知道了，师傅，我下次一定记得带。”
看陈柒这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圣使的脸色稍缓，却忽然想起另一个糟心的逆徒，眉头又皱了起来。扭头对井丘道：“你帮我再准备一张脸吧，四那边我查到消息了。”
“上次让他逃了，这次我必须亲自去清理门户。” 他声音冷了几分。
“这祸害若再不铲除，不知道还会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井丘也收了玩笑的神色，正色应道：“行，那要做什么样的？男相女相？”
“女相，越惹眼越好……”
陈柒虽站在井丘和圣使的身边，神情却是明显在开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一句。
“走的时候也不看我一眼……”
离得最近的井丘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故意拖长了语调唱叹道：“哎呦，冰雪融化，又到了要开春的季节了噢……”
阎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震得额前的碎发都晃了晃。
已经换了一身华丽石榴红衣裙，化着精致妆容，正无奈的拖着鬓边繁重珠花的百里山，闻声从软轿中探出头来，朝阎一关切的问道：“可是刚刚在画舫中姜汤喝得少了，寒意还未清除彻底，要不要一会儿再让侍从备些来？”
软轿旁的阎一闻言摆手：“不用，我这身筋骨，从未像今日这般利索过。”
“那就好。”
百里山缩回轿内，靠在软垫上，刚想歇口气，却又猛地想起身上这身装备，只得无奈坐直身子，挺直腰背。
语气带着几分喟叹：“起来，我也觉得身子轻快多了，就是……”
她又扶了扶头上沉甸甸的装饰，珠翠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一身行头压得人累得慌。”
阎一不会安慰人，只了句：“忍忍就好”，便也无了言语。
百里山也不是想抱怨什么。
她就是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轿外夜色如墨，侍从手中昏黄的宫灯只能照亮身前三尺路，光影在青石板路上晃悠悠地动。
百里山望着轿帘缝隙外的宫墙，心里清楚，等过了前面那道宫门，她就必须下轿步行了。
坐软轿在宫中行走，也是梅妃给她的特殊补偿之一。
至于这身红装与满头珠翠，也是梅妃要做给外界看的招牌，也是想借她的 “风光” 堵住别饶口。
纵使百里山一再拒绝，可梅妃那软硬兼施的话术，她根本应对不来，最后还是只能不得不妥协。
化妆时，百里山也旁敲侧击的从侍从那里确认了，东陵帝赫连舒是女子。
如此一来，女帝的妃子是男子，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只是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了，可眼下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宴会，实在没精力细想别的。
到宴会，她耳边又不由自主的响起圣使的话。
‘我猜，他见你无恙，必会让你以‘宠妇’的身份陪他赴宴。’
落水之事后，赫连玉本可顺理成章不让她赴宴，渡口的冲突、大皇子的挑衅，还有那些悄然传开的风言风语，早已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可当时，他只俯身问了句 “身子可还无恙”，便将她托付给梅妃与阎一，只道 “我在宴会处等你”，便匆匆转身离去。
事情的走向，竟与圣使的话分毫不差。
百里山当时嘴上应着 “帮人帮到底”，可真要循着这轨迹走下去，心口却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宠妇” 这名头，在她看来，与大皇子口中的 “玩物” 大抵是同义词。
她本可不在意旁人眼光，可赫连玉也半分不放在心上时，她心口就好似压了块无形的石头，沉闷沉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软轿行至宫门前停下，轿帘被侍从轻轻掀开。
百里山深吸一口带着寒气的夜气，在阎一的搀扶下踩上青石板。
刚站稳，便见前方宫灯摇曳，一队侍从捧着暖黄的宫灯朝这边来，昏黄的光在夜色里晕开一片暖光。
“为首那位是主子身边的近侍，名唤青砚。” 阎一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介绍。
青砚很快走到跟前，恭敬地躬身行礼，语气谦和却不失分寸。
“百里娘子，主子已在殿外等候多时，请随奴来。”
罢，他又贴心地补充，“夜里路滑，您当心脚下。”
有阎一在身侧稳稳扶着，百里山倒不担心跌倒，只跟着青砚的脚步，一步步朝着灯火最盛处走去。
不多时，太和殿的鎏金牌匾便映入眼帘，牌匾下的白玉阶梯上，赫连玉正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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