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道尽头，岩壁上的符纸在火把光下泛着暗红，像干涸的血。云逸的剑仍抵着那符，玉簪卡在剑柄与掌心之间，血早已凝固，黏糊糊地扯着皮肉，握得发僵。他没动，灵悦三人也僵在后面，空气里只剩水滴声——一滴，一滴，砸在断簪的茬口上。
然后，动了。
不是从前面，是从背后。他们刚走过的那段石壁忽然蠕动起来，石头剥落，碎响四起，露出个被铁链缠住的人影。那双血红的眼睛隔着二十步死死盯住云逸，左眼的金罩裂晾缝，黑雾正从缝里往外冒。
“醒了。”墨玄压低声音，手已摸到腰后剩下的三把匕首。
苏璃没出声，脚踝铃铛轻震，魂丝刚探出半尺，一根银簪“啪”地断了。她闷哼一声扶住墙，脸色惨白。
那人喉咙里滚出一声笑，不像人，像铁链刮骨。他抬手，掌心朝，一滴血从胸口飞出，悬在空中炸成七点火星，落在岩壁四周。火星落地，符文浮现，扭曲着连成一圈——正是“噬心血阵”。
“他要引魔气！”灵悦剑未出鞘，人已横身挡在前头。
云逸知道不能再等。舌尖一咬，血雾喷在左臂，紫黑经脉猛地一跳，残存的金纹从皮下炸开，如锁链缠身。他上前一步，剑换左手，右手直拍那人双肩。
金光撞上黑雾，轰然炸开。
两人同时闷哼。云逸左臂经脉裂出细纹，血顺袖口淌下，但他死死压住对方肩膀，金纹顺着皮肤蔓延，锁住四肢。那人挣扎，背后刚浮现出六条魔纹手臂，就被金光绞碎。
“封！”云逸低吼。
灵悦剑穗铃铛轻震三下，脚下冰气炸裂，蓝光如网，顺着岩层疯长。三息之内，那人下半身全冻进玄冰，连脚趾都动不了。
墨玄闪身上前，匕首在掌心一划，血滴刃上，符文亮起。他抬手，两把匕首插进那人太阳穴两侧，没入半寸。黑雾从七窍喷出，却被符文截住，倒灌回脑袋。
“神识压住了。”墨玄喘了口气，“撑不了多久。”
苏璃咬破指尖，血珠弹向七根银簪。银光暴涨，魂丝织成网，罩住那人头颅。她闭着眼，声音发抖：“我进去了。”
她看见——云家后院，雪夜。一个孩子缩在墙角，嫡母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半块玉佩，冷笑：“私生子，也配姓云？”孩子抬头，是时候的夜无殇。画面一遍遍重复，像走不出的梦。
那人头颅猛然一震，血瞳收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玄冰出现裂纹，但挣扎已弱。
“他陷进去了。”苏璃睁眼，嘴角溢血，又一根银簪断了。
云逸却皱眉。金纹在颤，不是压不住，是……共鸣。心口那截玉簪突然发烫，像被什么唤醒。他低头，看见断口的纹路，竟与那人胸口的魔纹对得上。
“他是云家人。”他喃喃。
“现在管这个？”墨玄低吼，“阵快成了！”
岩壁符文已连成环，地底传来闷响，像有什么在苏醒。云逸清楚，一旦“噬心血阵”完成，十二血卫残魂附岩成魔，谁都逃不掉。
他猛地抽出剑柄上的玉簪，反手按进那人胸口——不刺穿，只让残玉贴着皮肤。
那人身体一僵。
时间仿佛停了一瞬。
云逸感觉到，那股暴虐的魔气迟疑了。血脉的共鸣换来一丝清明。就在这一刹那，灵悦剑出鞘三寸，剑尖轻点玉簪尾端。冰气顺簪而入，那饶心跳骤缓，几乎停住。
“墨玄！”云逸吼。
墨玄没犹豫，摘下酒葫芦，拔塞，将最后一滴灵液灌进云逸嘴里。那东西一入喉就烧起来，金纹暴涨，左臂炸开几道血口，但他撑住了，金光如锁，将那人四肢死死钉在地上。
苏璃咬牙，捡起断簪，以血为墨，在那人额前画符。最后一笔落下，符文逆旋，化作“锁魂引”反阵，黑雾倒卷，尽数压回体内。
轰——
整条岩道猛震，玄冰炸裂，金纹暗淡，一把匕首崩断。四人齐齐后退，跌坐在地。
那人瘫在冰渣里，六条魔纹手臂彻底消散，血瞳黯淡，只剩微弱呼吸。他张了张嘴，没声音，但嘴唇在动。
云逸拄着剑，一步步走近。
终于看清那唇形。
“……为什么……救我？”
他没答。低头，看见玉簪还插在对方心口，血顺着簪身往下流，滴进岩缝，渗入地底。
墨玄喘着气，从怀里掏出药瓶，把那张符纸塞进去，拧紧。苏璃靠墙坐着，发间银簪只剩四根，一根歪在鬓边。灵悦剑尖点地，冰气散了，但她站得笔直。
云逸伸手，握住玉簪，慢慢拔出来。
血涌出，不是红的，是黑的，带着腐臭。他把玉簪重新缠回剑柄，动作很慢，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那人头一歪，眼闭上了。
“他还活着。”灵悦。
“也不该死。”云逸握紧剑，“他得睁着眼，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墨玄冷笑：“你要审他？”
“不。”云逸抬头，望向岩道深处，“我要他亲眼看着，云家的根，是怎么烂透的。”
苏璃忽然抬头：“等等……那滴血。”
三人同时反应过来。
拔簪时，一滴黑血落进岩缝，顺着地脉，正往地底三百丈的阵眼流去。
云逸脸色变了。
那滴血，已经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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