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比昨日淡了些，像一层薄纱裹着暖棚，檐角的贝壳风铃被风拂得轻响，先一步唤醒了棚里的生机。阿乐拎着铁铲和竹耙早到了，海草篮里除了工具，还装着半袋细沙——是阿海特意嘱咐他从海边筛的，松完土铺一层，能保潮还像海边的滩涂。
他刚蹲到雏菊碟旁，就忍不住低呼一声：“花苞裂啦！”
众人闻声赶来时，只见滨菊的绿苞顶端，那圈凝脂般的乳白已然撑开一道细缝，像姑娘抿着的嘴角，缝里隐约透出更浓的白，细密的绒毛沾着晨露，顺着裂缝往下滑，滴在旁边的苔藓上，洇出一圈湿痕。阿溪赶紧拿起喷壶，对着苔藓轻轻喷了两下，声音柔得怕惊着花苞：“别太干也别太湿，刚好能润着根。”
阿乐握着铁铲，心翼翼地在花盆边缘松土，铲子尖避开花根，把板结的土块轻轻捣碎：“张婶松士要浅，不然会伤根。”石头蹲在旁边，手里捧着那袋细沙，眼睛盯着花苞：“等松完土，我来铺沙，要铺得像沙滩一样平！”囡囡则趴在石桌上，手指隔空对着裂缝比画：“里面的花瓣会不会像雪花呀？”
“海浪架来咯！”阿海的声音伴着竹条的轻响传来，他扛着个半成型的竹架，架身是用细竹条弯成的波浪形，高低错落，边缘缠满了干海草，顶端还留着几个挂钩。“下层能摆海螺，上层绕蔓长春花，风一吹，就像海浪在晃。”他把竹架放在暖棚角落，拿起剩下的竹条继续固定，竹条在他手里灵活地弯折，不一会儿就补好了一处松动的接口，海草缠绕的地方，还挂了两个巧的白贝壳，风一吹就跟着风铃唱和。
张婶拎着竹篮进来时，一股米香混着海苔的咸鲜漫开：“今早做了海苔饭团，就着虾饼吃更顶饱。”篮里的饭团圆滚滚的，外层裹着一层海苔碎，咬开后，里面藏着切碎的虾仁和脆嫩的黄瓜丁，米香、虾鲜、海苔咸交织在一起，比单纯的饭团多了几分海味。她给每个容了一个，又拿起铲子帮阿乐松土：“这土混了海带碎，肥得很，菊花开了肯定香。”
阿溪趁着大家吃东西的间隙，把蔓长春花的藤蔓往海浪架上绕，淡蓝的喇叭花顺着竹条的波浪往上爬，有的挂在挂钩上，有的垂下来，刚好碰到下面预留的海螺位置，像海浪里浮着的蓝星星。她还在架底铺零干海草，笑着：“海螺住进来，就像藏在浪窝里。”
林先生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巧的瓷瓶，瓶身画着浅淡的菊纹。他先凑到雏菊碟前，盯着那道细缝看了半晌，笑着点头：“今晚或明早，该全开了。”着把瓷瓶放在石桌上，“这是去年酿的菊花蜜，等花开了，摘两朵泡着喝，清润得很。”他翻开养护册，笔尖在纸上轻划：“竹架弯浪承清露，菊苞微绽泄幽香；沙平苔润藏春意，暖棚日日有新章”，写完又指着海浪架：“浪形竹架配蓝花，再添几只海螺，这海边的春，就更齐全了。”
阿乐掏出画册，先画了半开的菊苞，把那道细缝描得格外清晰，又添上旁边铺着细沙的花盆；接着画了海浪架，淡蓝的蔓长春花绕着竹条波浪，白贝壳挂在架边；最后把石桌上的海苔饭团和菊花瓷瓶画在角落，旁边注上“菊苞微绽露白痕，浪架蓝花待螺归”。囡囡凑过来，指着画里的菊苞：“要把露珠画大一点！我看见露珠在缝边晃呀晃的！”阿乐笑着添了几颗圆溜溜的露珠，惹得她拉着石头的手喊：“你看你看，像真的会掉下来一样！”
正午的阳光透过暖棚的竹帘，洒下斑驳的光影，蓝点白蝶又来了，这次没有停在蔓长春花上，反而落在了菊苞的细缝旁，翅膀轻轻扇动，像在给花苞扇风。石头已经把细沙铺在了雏菊碟的边缘，沙面平平的，还学着海边的样子堆了两个的沙堆，是给海龟“晒太阳的地方”。阿海则在海浪架上摆了几个刚做好的海螺，螺壳是用浅褐的泥捏的，上面划着细密的螺纹，顶端还沾零白泥，像浪花溅上去的痕迹。
傍晚收工时，菊苞的裂缝又大了些，能隐约看见里面层层叠叠的白瓣，像裹着一团雪。蔓长春花的蓝花瓣在暮色里显得更柔和，海浪架上的海螺映着晚霞，螺壳的螺纹泛着浅金的光。张婶把剩下的海苔饭团装进油纸袋，塞进阿乐的篮里：“明早点来，不定能赶上菊花开。”阿海则递给阿乐一根削好的细竹条：“要是花开了，就用这个给它搭个支架，别让花瓣压弯了茎。”
阿乐拎着海草篮往家走时，篮里的饭团还带着温温的香，画册里画着半开菊苞的那页，被他心翼翼地压在最上面。晚风里混着暖棚里的土香和隐约的菊香，他摸了摸画册，心里的盼头快要溢出来：明的菊花该全开了吧？海螺的支架能搭好，海浪架上的蓝花能再开几朵，不定还能尝到林先生的菊花蜜——这样藏着花香、裹着海味的日子，正顺着那道渐开的菊缝，慢慢铺展成更暖更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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