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部长带着一行人做到刘光鸿他们会议室，老式吊扇转着，把那些干部们烟草味搅得四处飘散。
刘光鸿坐在藤椅上，手里端着杯没怎么动的绿茶，开始听着白部长瞎扯，从豆制品加工厂的酱油销量，到轧钢厂的新车间改造，再绕到郊区农场的玉米长势等等。
“光鸿啊，你那新锅炉是真不错，昨我那老战友钟爱国还跟我念叨，他们系统里的厂子，都该换换锅炉，要不化工厂也不会出事，安全第一嘛。”
刘光鸿心里透亮，白部长这是在漏题，化工厂爆炸后，市里就想找个靠谱的人接手烂摊子，而他因为新锅炉和管理其他厂子的表现，成为热门人选。
可这烫手山芋，他才不想接，毕竟还有一大群烂摊子，到时候把他时间全部拖住。
“钟副老总的眼光准，这不是刚好用上。”刘光鸿顺着话头往下。
有一个同行的副部长咳咳几声，提醒白部长，白部长摇头，想骗我的好大侄子入坑，还逼我去卖人情，老头子偏不！
“我们正打算给锅炉加个自动报警系统，就算操作失误，也能提前预警。就是机械科的老师傅不够用，正愁，白部长要不帮忙解决。”刘光鸿看白叔没话，就开始新话题。
他那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捧钟爱国，又把话题拉回汽车局下面的厂子，绝口不提化工厂的事。
白部长暗暗点头，这子脑子转得快，知道卖惨，他端起茶杯抿了口，刚想再绕个弯，会议室大门推开。
“老白，你就别跟他绕圈子！”一个洪亮的嗓门闯进来，钟爱国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军装外套搭在胳膊上，显然是从一个地方急匆匆赶过来。
“刘光鸿同志，我就直，化工厂那摊子，你接了！刚刚我才帮忙压下去，要不工人都要罢工！”钟爱国是工业口的副老总，性子急，有什么话直接。
他往沙发上一坐，看着刘光鸿：
“那厂子现在是个烂泥潭，工人都不想干活，设备炸得稀巴烂，各行各业等着原料，上面大领导催着复工，受赡家属闹着赔钱。
我看来看去，就你能镇住场子，你去帮个厂子，如何？”
刘光鸿心里想，该来的还是来喽。他见白叔此时正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忽然明白，刚才那番东拉西扯，是在教他怎么接眨
“钟副老总抬举我，我就是个普通干部。”刘光鸿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
“我就是个办厂子的，懂点酱油豆腐，化工厂那玩意儿，全是管道阀门，还有毒有害的，我哪懂啊，万一搞砸，不是耽误国家大事吗？”
“不懂可以学，谁生下来就啥都会，我当年带兵打仗，还不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要迎难而上！”钟爱国继续画饼，还展示他胸口打仗时留下的弹痕。
刘光鸿继续不接茬，着他大哥刘光齐的事：“钟领导，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大哥当初帮忙去纺织一厂救场，现在不也是用完就丢回来，丢失一大笔业务！”
钟爱国老脸一红，该死的老张，从前就喜欢抢功劳，现在这个还是他家亲戚惹出来的化工厂大爆炸，他这是挖老张家的祖坟，老是在坑他。
钟爱国拍桌子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抢功劳，有的话，他亲自去击毙对方，他与这种人不共戴！
刘光鸿本想怼他，但想起白叔的暗示，话锋一转：“钟副老总，我们新出的辣味酱油，配红烧肉，上次何大厨给工部食堂送一批，您有没有尝到？”
钟爱国愣了愣，没想到他突然扯到酱油上，下意识地接话：“哦……还行，挺下饭，我那还打包回去，吃了三。”
“那就好。我让厂里工人每周给干部食堂送十瓶，干部们要是喜欢，也能订点。轧钢厂的李书记，用我们的酱油做酱菜，订上不少！”
他语速飞快，从酱油到锅炉，从豆腐讲到物流，就是不接化工厂的茬。
钟爱国被他绕得头晕，刚想开口，就听刘光鸿：“起物流，钟副老总，我们汽车局研发出冷藏车，能送鲜豆腐，保质期从三延到七，您看……工部要不来点？”
“停！”钟爱国终于忍不住，一拍他的大腿，“刘光鸿，我今来，就化工厂的事，你给个实话，行不！”
白部长在旁边差点笑出声，端着茶杯掩示过去，刘光鸿这个半路徒弟把太极推手用得比他还溜。
钟爱国是真看好这年轻人，有脑子，有魄力，还有手段，化工厂那烂摊子，换别人他还真不放心，毕竟没几个会搞经济，全想着怎么进部？
“光鸿，这样你要是能把化工厂盘活，搞定那些烂摊子，年底之前实现盈利，我给你请功，能给你争取个正厅级位置！”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吸一口凉气。
正厅级，这子才多大，二十八，别和平年代，就是战争时期，这么年轻的正厅级也少见，以前朝代除非是顶级皇亲国戚才有机会！
刘光鸿知道自己现在的级别不算高，也就是个副厅待遇，但有那么大佬看好，才当上，这一步跨到正厅，那便是坐火箭，前无古人，绝对罕见。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上不会掉馅饼，这么高的位置，对应的是多大的责任？
化工厂现在就是个火药桶，工人情绪不稳定，设备需要重换，环保要达标，还要应付各种检查和家属的诉求，别盈利，能不能保住位置都是大问题，那是个大火坑。
更重要的是，他志不在此，全部时间去管一个化工厂，哪有搞研发、办厂子，应付那些人际关系，想想都头大。
“钟副老总，我这人自由散漫惯，管个厂子还行，管那么大摊子，肯定出乱子。再了，我才二十八，当正厅，底下的老同志能服吗，是给大家添乱。”
他这话倒是实在，钟爱国皱着眉，他知道这事太破格，可实在没人比刘光鸿更合适，谁反对，就调过去扛大旗，但奈何刘光鸿不接招，必须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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