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护卫们训练有素地清理着现场，戒备着可能再次出现的袭击。
马车内，萧承煜手忙脚乱地翻出金疮药和干净的白布，看着谢知遥肩胛下方那支兀自颤动的箭矢，眼圈又红了，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药瓶。
“别慌。”谢知遥声音因忍痛而低哑，却依旧沉稳，他侧过身，“帮我……把箭簇周围的衣服剪开。”
萧承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匕首心地割开他肩后的衣料，露出伤口。
箭矢入肉颇深，周围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渗出，看得他心头一抽一抽地疼。
“忍着点。”一名经验较丰富的护卫上前，检查了一下箭矢位置，“幸好偏了几分，未伤及要害。”他看向谢知遥，“谢公子，得罪了。”
谢知遥闭眼点头，额上沁出细密冷汗。
护卫手法利落，握住箭杆，猛地发力！“噗”一声轻响，箭矢被拔出，带出一股鲜血。
谢知遥身体剧烈一颤，闷哼出声，牙关紧咬。
萧承煜立刻将准备好的金疮药粉不要钱似的撒上去，然后用白布紧紧缠绕包扎，动作虽然笨拙，却极其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疼不疼？”他看着谢知遥瞬间失血的嘴唇，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谢知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对上他写满担忧和心疼的眸子，心底那点因疼痛带来的阴霾竟散去了大半，他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还好，比……比练武时不心受伤，疼不了多少。”
“胡！”萧承煜扶着他慢慢坐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减轻伤处的压力，语气带着责备和后怕，“那可是箭！淬了血的！你怎么……怎么那么傻就扑过来了！”
谢知遥靠在他不算宽阔却此刻无比安稳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和微微急促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少年人干净的气息，伤处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他垂下眼帘，轻声道：“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
这时，护卫队长进来汇报：“公子，现场清理完毕。我方三人轻伤，无人阵亡。毙敌九人，余者溃逃。看这些马纺装备和手法，不像寻常流寇，倒像是……受过些训练的。”
萧承煜眉头拧起：“你的意思是？”
“属下不敢妄断，但此事或许另有蹊跷。他们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萧承煜和谢知遥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簇不宜久留。”谢知遥强打精神道，“尽快离开峡谷，找个安全地方休整，然后传讯给韩掌事。”
车队重新启程，速度加快，终于在黑前驶出了落鹰峡范围，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扎营。
夜幕降临，西北的星空格外低垂璀璨。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各异的心事。
萧承煜坚持要照顾谢知遥，给他喂水，帮他调整靠姿，忙前忙后。
看着谢知遥因失血而苍白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愈发清俊脆弱，想到他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萧承煜只觉得胸腔里被一种滚烫的、满胀的情绪填满，让他既想狠狠骂他一顿，又想紧紧抱住他。
“知遥兄，”他坐在谢知遥身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次……多谢你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眼神真挚热烈。
谢知遥听着他这番“兄弟论”，看着他全然信任、毫无杂质的目光，心中那点隐秘的期待如同被细针戳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一丝苦涩漫上舌尖，他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失落，再抬眼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他声音平和，带着淡淡的倦意，“保护你，本就是我……应尽之责。”他刻意模糊了主语。
萧承煜却浑然未觉，只觉得知遥兄果然义薄云，对他太好了！
他咧嘴一笑，凑近了些，信誓旦旦：“反正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你！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谢知遥心中那点失落忽然就被冲淡了。
罢了，他心想，能这样陪在他身边，被他全然信赖着，守护着他的笑容，似乎……也不错。
至少，此刻他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微微勾起唇角，轻声应道：“好。”
篝火跳跃，映照着少年尚不懂情愫的坦荡，与另一人深藏心底、悄然调整后的守护。
星空沉默，见证着这片辽阔土地上，刚刚开始萌芽的、名为“陪伴”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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