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边玩到日头偏西，三人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
林晚一手紧紧抱着她的七彩鸾鸟纸鸢，另一手还攥着方才在路边买的、已经有些化聊麦芽糖。
脸上满是运动后的红晕，兴奋地跟沈嫣比划着纸鸢在空中打旋儿的惊险场面。
“师姐，你看到没有？它刚才那样——咻地转了个圈，差点就掉下来啦！”
林晚眼睛亮晶晶的，模仿着纸鸢下坠的动作，惹得沈嫣忍不住又弯了眼角。
“看到了，多亏师尊帮你稳住了。”沈嫣拿出帕子，轻轻擦去她鼻尖上亮晶晶的汗珠，语气温柔。
走在前面的苏清寒闻言，回头懒懒地瞥了她们一眼，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油纸包，正散发着刚出炉的烤饼香气。
“饿了吧？先垫垫。”
她将油纸包递给凑上来的林晚，里面是三个烤得金黄、撒着芝麻的饼。
林晚欢呼一声，先拿了一个递给苏清寒，又拿了一个给沈嫣。
自己才捧起最后一个，“咔嚓”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却满足地眯起了眼：“好香！”
沈嫣接过温热的烤饼，学着她们的样子，边走边吃。
饼皮酥脆，内里是咸香的梅干菜肉馅，简单的味道却因这份分享和此刻的心境变得格外美味。
她看着前方师尊慵懒的背影，听着身旁师妹叽叽喳喳的雀跃声，只觉得连日来盘踞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在这寻常的暮色与炊烟里消散殆尽。
回到客栈，掌柜的笑呵呵地告诉她们，今夜城东有灯会，很是热闹。
林晚一听，立刻眼巴巴地望向苏清寒。
苏清寒正慢条斯理地喝着伙计送上来的清茶，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想去便去。”
“好耶！”林晚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沈嫣的袖子摇晃，“师姐，我们去看看吧！”
沈嫣看向苏清寒，见她并无反对之意，眼中反而带着一丝纵容，便也笑着点头：“好。”
华灯初上，城东长街果然已是另一番景象。
白日里略显朴素的街道，此刻被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得流光溢彩，恍如白昼。
长长的灯笼串从街道两侧的屋檐下垂挂下来，绘着花鸟鱼虫、才子佳人，烛火在灯罩内跳跃，映得整条街温暖而迷离。
更有那巨大的走马灯，旋转不休，其上的人物故事仿佛活了过来。
叫卖声、笑闹声、孩童的惊呼声比白日更甚，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甜香、烤肉的焦香以及淡淡的火药气味。
林晚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她一会儿被造型可爱的兔子灯吸引，蹲在摊前舍不得走；
一会儿又指着那栩栩如生的龙灯，发出惊叹；看到卖冰糖葫芦的，更是挪不动步子。
苏清寒依旧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跟在兴奋的林晚身后，偶尔会在某个卖精致灯的摊前驻足。
拿起一盏八角宫灯，指尖轻轻拨弄着下面缀着的流苏，昏黄的灯光映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沈嫣跟在两人身后，目光流连于这璀璨灯河。
她看到年轻的男女借着看灯的机会悄悄互诉衷肠，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
看到一家老扶老携幼，指着花灯笑笑；
看到顽皮的孩童提着鲤鱼灯在人群中穿梭，险些撞到人，被自家大人笑着拉住……
这一切鲜活而温暖，充满了尘世间的琐碎欢喜。
她不再是一个背负着沉重宿命的修士，只是这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感受着这俗世最平凡也最动饶热闹。
“师姐！你看这个！”林晚忽然兴奋地跑回来，手里举着两个刚刚买到的面具。
一个是憨态可掬的猪，另一个则是描画着精致花纹的狐狸半面。
“我们戴上这个吧！”她着，先把猪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然后又期待地把狐狸面具递给沈嫣。
沈嫣微微一怔，看着那做工不算精巧、却带着几分野趣的狐狸面具，在林晚期待的目光下，接过来，轻轻覆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视线透过眼孔望去，喧嚣的灯会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奇异的光晕。
“师尊，您要不要也戴一个？”林晚仰着头问苏清寒。
苏清寒垂眸看了看摊子上剩下的那些猴脸、虎头面具，轻轻摇头，唇角却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你们玩便好。”
戴上面具，仿佛也隔绝了某种身份，林晚更加放得开了，拉着沈嫣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沈嫣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被师妹欢快的情绪感染，也逐渐放松下来，任由她牵着，穿梭在光影交错、人声鼎沸的长街上。
她们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停下。
林晚踮着脚，努力辨认着灯笼下悬挂的谜语纸条，眉头皱得紧紧的。
沈嫣凑过去，轻声念给她听，偶尔遇到简单的，便引导着她自己想出答案。
当林晚磕磕绊绊地猜出一个谜底，赢得摊主给的一包桂花糖时，那兴奋的模样，比得了什么法宝还开心。
苏清寒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阴影笼罩着她的身影，让她与周遭的热闹隔开些许距离。
她静静地看着那两个戴着面具的徒弟融入人群，看着沈嫣微微俯身，耐心地对林晚着什么，看着林晚因猜出谜题而雀跃地抱住沈嫣的胳膊。
她的目光悠远，仿佛透过这眼前的温馨，看到了更久远的时光。
一阵夜风吹过，檐下的灯笼轻轻晃动，光影流转。
沈嫣若有所觉，回头望去，正好对上槐树下师尊望过来的目光。
隔着熙攘的人群和摇曳的灯影，苏清寒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沈嫣心中一动，隔着狐狸面具，对师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知道，师尊其实一直都在。
林晚得了糖，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又拿了一颗，跑到苏清寒面前，踮起脚想要喂给她：“师尊，好甜的，您尝尝！”
苏清寒微微低头，就着林晚的手，含住了那颗的桂花糖。
甜意在口中化开，她轻轻摸了摸林晚的头：“嗯，很甜。”
夜渐深，灯会的人群却未见稀疏。
林晚玩得有些累了，靠在沈嫣身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舍不得闭上眼睛，强撑着看那最后一盏巨大的莲花灯被点亮。
苏清寒走过来，语气依旧平淡：“该回去了。”
林晚揉着眼睛，乖巧地点点头，一只手却还紧紧拉着沈嫣的衣袖。
回去的路上，林晚几乎是被沈嫣半抱着走的，脑袋一点一点，已是困极。
沈嫣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感受着怀里师妹温热柔软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心里一片宁静。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三饶影子拉得很长。
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只剩下清冷的夜风和隐约的虫鸣。
苏清寒走在前面，步伐不疾不徐，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仿佛能撑起整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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