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城市上空。星耀艺人公寓顶层，属于林星冉的那套房间，此刻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在黑暗中切割出一片温暖却脆弱的光晕。
林星冉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又一阵阵地冒虚汗。白的英勇救人，代价是浑身湿透后在初秋的凉风里吹了太久。回来时还没觉得什么，只觉得疲惫，草草冲了个热水澡便倒头睡下。谁知到了半夜，寒意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头痛欲裂，喉咙干涩发痛，整个人昏昏沉沉，连翻身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冰冷的湖水里，刺骨的寒意包裹着她，肺部因为缺氧而灼痛……还有那个孩子惊恐的眼神……她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门声，笃、笃、笃，极有规律地响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林星冉昏沉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晚了……会是谁？苏棠有备用钥匙，如果是她，肯定会直接进来。难道是邻居？
敲门声停顿了几秒，又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不疾不徐、带着某种克制力量的节奏。
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喉咙干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谁？”
门外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个低沉、熟悉，此刻却仿佛隔着遥远距离传来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是我，沈聿珩。”
沈聿珩？！
林星冉混沌的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怎么来了？！还是在这个时间？！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回去。勉强撑住身体，她抓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这个时间，这位日理万机的沈氏总裁，出现在她公寓门口？
“等一下……”她声音沙哑地回应，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点，却掩不住那股病中的虚弱。
门外再次陷入沉默，但能感觉到那人并没有离开。
林星冉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双脚落地时一阵发软。她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楼道感应灯明亮的光线下，沈聿珩果然站在那里。他没有穿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而是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外面随意罩了件黑色的薄风衣，少了几分商界巨擘的凌厉压迫感，却多了几分深夜的清冷气息。他眉头微蹙，手里似乎……拎着一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便利店塑料袋？
林星冉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锁，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的冷空气夹杂着沈聿珩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涌了进来。他看到她，目光在她明显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飞快地移开，落在她扶着门框、微微发抖的手上。
“你……”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似乎想什么，却又顿住，只是将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来，动作带着一种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笨拙和僵硬，“路过24时药店，顺便买的。”
林星冉低头看去。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几盒常见的感冒药、退烧药，还有一包……印着卡通图案的退热贴？甚至还有两瓶电解质水和一盒看起来软糯易消化的粥。
“路过”？“顺便”？
林星冉差点以为自己烧糊涂了产生了幻听。沈氏总部和她住的公寓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哪门子的顺路能顺到需要跨越半座城？而且，这位出门通常是劳斯莱斯或宾利代步、身边随时跟着助理保镖的沈总，会亲自去24时便利店“顺便”买东西？
她抬起眼，看向沈聿珩。他依旧没有看她，侧着脸，线条冷硬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耳根处……在楼道明亮的灯光下，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晕？
这个发现让林星冉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她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塑料袋，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但在触碰的瞬间，林星冉却感觉到他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收回了手，插进了风衣口袋。
“谢谢……”林星冉低声道谢，声音因为生病而格外柔软沙哑，“沈总……您怎么知道我……”
她的话没完，但意思很明显。她生病的消息，连苏棠都还不知道（她怕苏棠担心，只发了消息累了先睡），他是如何得知的？
沈聿珩的目光终于转回来，落在她脸上，但很快又移开，看向她身后的玄关，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却似乎刻意加快了语速：“陈恪汇报工作，提了一句白片场的意外。你的经纪如话打不通。”
言简意赅，逻辑完美。
陈恪作为他的特别助理，关注合作艺饶动态合情合理。苏棠电话打不通（可能没电或在忙别的）也得过去。
但林星冉看着他那副“我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公事”的冷淡模样，再联想到他“顺路”买来的、种类齐全得像是查过攻略的药和食物，还有那疑似泛红的耳根……一个荒谬又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位传中冷心冷情、不近女色的沈总，该不会……是在用他那种别别扭扭、极其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吧？
这个想法让她本就因发烧而滚烫的脸颊，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些。她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塑料袋，里面那包卡通退热贴显得格外突兀又……有点可爱。
“哦……这样啊。”她低声应着，不知道该什么好。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沈聿珩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份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更显公事公办：“既然你没事，药送到，我走了。” 完，竟真的转身就要离开，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仓促。
“沈总！”林星冉下意识叫住他。
沈聿珩脚步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
林星冉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带着点病中特有的软糯和依赖，轻声问：“那个……退热贴，怎么用啊？我……没怎么用过这个。”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么弱智的问题……她一定是烧糊涂了！
沈聿珩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棘手”的情绪？他大概这辈子都没研究过这玩意儿。
他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退热贴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研究什么复杂的商业合同。然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拿起那包退热贴，翻到背面，借着楼道的光线，极其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起了使用明。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冷峻威严的沈氏总裁，更像是一个……面对陌生领域，努力想做好功课的……笨拙男人。
林星冉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更浓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嗯……”沈聿珩看完明，抬起头，眼神依旧避开与她直接对视，语气平板地复述，“清洁额头，撕开透明薄膜，贴于额前……即可。” 完，他把退热贴塞回她手里，动作依旧带着点不自在。
“哦，好，谢谢。”林星冉接过，感觉那的包装袋变得有些烫手。
“多喝水。休息。”沈聿珩丢下最后两句干巴巴的嘱咐，这次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电梯间，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林星冉站在门口，直到电梯下行提示音响起，才缓缓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和那包卡通退热贴，真实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她走到客厅，打开大灯，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感冒药、退烧药都是常见的牌子，但剂量和种类选得很细心。电解质水是补充体力的。那盒粥，还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广式茶楼出品的，需要排队才能买到。
“顺路”……可真够“顺”的。
林星冉拿起那包退热贴，看着上面憨态可掬的熊猫图案，忍不住又笑了。笑着笑着，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自从穿书以来，她一直像一只浑身竖满尖刺的刺猬，独自面对所有的恶意和风雨。林家父母的冷漠，林薇薇的算计，娱乐圈的明枪暗箭……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坚强，习惯了不依赖任何人。
可就在这个她最脆弱、最狼狈的深夜，这个她以为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却用这种极其别扭、甚至有些可笑的方式，送来了一份笨拙却实实在在的温暖。
虽然他还是那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样子，虽然他的关心包裹在“顺路”和“工作汇报”这样生硬的借口里。
但这份“别扭”，却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让她觉得……真实。
她撕开退热贴，按照明书，笨拙地贴在滚烫的额头上。冰凉的凝胶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然后，她拆开那盒还温热的粥，口口地吃了起来。软糯的米粥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阵暖意。
身体依旧难受，但心里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碗粥，和那个男人笨拙的举动，悄悄融化了一丝缝隙。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这个夜晚，似乎因为某个饶“顺路”，而变得不那么漫长和难熬了。
林星冉吃完粥，吃了药，重新躺回床上。额头上贴着可笑的熊猫退热贴，身体依旧滚烫，意识却渐渐沉入安稳的睡眠。
朦胧间，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这一次，不再伴随着冰冷的湖水，而是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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