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渠内的水流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林溪扶着陆沉，两人浑身湿透，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衣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渠壁滑不留手，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有机质腐败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陆沉的呼吸沉重而急促，黎琛淬毒利刃造成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紧急处理，但那不祥的青黑色依然在幽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如同活物般在皮下缓慢蔓延。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他的伤口，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还能撑住吗？”林溪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仍在隐隐作痛、残留着视觉裂纹的左臂。过度使用共感能力的代价如影随形，耳边细碎的低语似乎也因这极端环境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具诱惑性。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自己没事。他抬起未受赡手臂，指向排水渠侧壁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被锈蚀大半的圆形检修口。口盖半开着，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撬开过，黑洞洞的入口透出更加阴冷的空气，隐约传来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上面…可能是通风或维修通道，”陆沉的声音嘶哑，“总比泡在这里强。”
林溪点头，强压下心头因未知而产生的不安。她先借助渠壁一些凸起的锈蚀结构，心地攀爬上去，伸手试探检修口内部。触手是冰冷、潮湿且布满糙砺锈层的金属壁。她集中精神，尝试调动共感能力，像伸出一根无形的触须，探入那片黑暗。
瞬间，并非清晰的影像，而是一种强烈的坠落感和窒息的恐惧扑面而来。无数模糊的、穿着陈旧工装的人影在狭窄空间内挣扎、抓挠金属壁的刺耳声响，以及一种被活埋般的绝望情绪碎片冲击着她的意识。代价立刻显现，太阳穴如同被锥子刺入般剧痛，眼前的黑暗中闪过更多细密的瓷器裂纹状光斑。
“迎很强的负面情绪残留，”林溪喘着气，收回感知，“很多…痛苦。但暂时没‘感觉’到活物。”
陆沉眉头紧锁，递给她一个微型手电——防水性能尚存，但光线微弱。“心为上。”
林溪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腥味的空气，率先钻进了检修口。内部是一个近乎垂直的圆柱形竖井，直径仅容一人通过。井壁是厚重的钢板，但早已锈蚀不堪，布满深褐色的锈瘤和剥落的漆皮。冰冷的冷凝水不断从上方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单调的“嘀嗒”声。一道锈迹斑斑的金属爬梯镶嵌在井壁上，一路向上延伸，没入深邃的黑暗。
她示意陆沉跟上，然后开始攀爬，锈梯在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每一级踏脚都滑腻冰冷，必须万分心，攀爬了约莫三四米，林溪突然停下。
“怎么了？”下方的陆沉警觉地问。
林溪用手电光照向面前的井壁。在一片斑驳的锈迹中，她看到了几个模糊的刻痕，像是用尖锐器物仓促划上去的。那并非文字，而是几个扭曲、抽象的符号，与她之前在灯塔外围和仓库墙壁上看到的那些诡异能量符号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显杂乱狂放，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想用共感去“触摸”这些符号，但立刻遏制住了冲动。之前的教训让她心有余悸。她只是仔细记下符号的形态。
“有些…标记。”她低声告知陆沉。
“别碰它们，”陆沉的声音带着凝重，“可能是‘深渊之眼’设下的精神信标或者触发式污染陷阱。”
两人继续向上。竖井仿佛没有尽头，黑暗和寂静吞噬着一切，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和爬梯不堪重负的呻吟。压抑的环境放大了林溪耳中的低语，那些充满恶意和诱惑的絮语开始扭曲她的方向感，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爬梯在向下移动。
“专注，”陆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暂时驱散了她脑海中的杂音，“别被它影响。”
林溪定了定神，咬紧牙关继续。又爬了十几级，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极其微弱但规律的震动从头顶传来，伴随着隐约的、类似齿轮咬合或重型机械运转的沉闷声响。
“上面有东西，”她停下动作，屏息倾听，“机械声。”
陆沉也凝神感应，脸色更加苍白：“听起来像是…大型设备的运转。这井可能通向某个主动力舱或者…处理中心。”
这个判断让气氛更加紧张。如果直接闯入“深渊之眼”运作的核心区域，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他们犹豫是否要继续上行时，林溪脚下踩踏的那级锈蚀爬梯铆钉，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崩裂声！她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级踏脚连同固定它的锈蚀螺栓竟齐根断裂！
“心！”陆沉在下方低吼。
林溪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她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上一级的梯杠，身体悬在半空，剧烈摇晃。断裂的金属踏脚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坠入下方黑暗，许久才传来一声模糊的落水声。
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林溪喘息着，试图稳住身体重新攀住。就在这时，头顶那机械运转声陡然加剧，同时，一阵细微的“嗤嗤”声从井壁四周传来。
“不好！”陆沉疾呼，“是陷阱！”
只见井壁上那些原本看似无害的锈蚀孔洞中，突然喷出大量淡绿色的雾气！雾气带着一股甜腥刺鼻的气味，迅速在狭窄的竖井内弥漫开来。
林溪立刻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裂纹状光斑疯狂闪烁，耳边低语瞬间放大成尖锐的嘶鸣——这雾气有极强的致幻和精神干扰作用！
“闭气！快上去！”陆沉在下方催促，他自己也因吸入少量雾气而剧烈咳嗽起来。
林溪强忍着意识的模糊和身体的无力感，凭借求生本能，手脚并用，拼命向上攀爬。绿色的毒雾紧追不舍，腐蚀着她的理智。幻象开始出现：爬梯变成了滑腻的触手，井壁浮现出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就在她几乎要脱力松手时，手掌终于摸到了竖井的顶端——一个冰冷的、带有网格的盖板。她用尽最后力气向上猛推！
“哐当！”
盖板被推开，刺眼的强光和相对新鲜的空气涌入。林溪不顾一切地爬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干呕。
她瘫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努力驱散脑中的幻象。几秒钟后，陆沉也艰难地爬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伤口处的青黑色似乎又扩散了一些。他迅速回身，将那个敞开的竖井盖板猛地合上，隔绝了大部分仍在涌出的绿色雾气。
两人惊魂未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林溪这才有机会打量他们所在的地方。这是一条相对宽敞的金属走廊，墙壁是灰白色的合金材质，顶部排列着发出冷白色光线的灯带，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和机油味。远处，那种规律的、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变得更加清晰。
他们似乎闯入了一个更具功能性，也更危险的区域。
陆沉擦去嘴角因咳嗽带出的血沫，目光扫过走廊两端，低声道：“我们没时间休息了。刚才的动静…很可能已经惊动了什么东西。”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走廊深处，传来了某种湿滑物体拖曳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缓慢而坚定。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锈梯的杀机刚刚解除，新的威胁已悄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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