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强那二十块的“管理费”，像一根细的刺，扎在高辉心里。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这些地头蛇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他必须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壮，强壮到无人敢轻易觊觎。
摊位的稳定收入给了他底气，但也暴露了新的问题——资金周转。每赚的钱，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和给朵朵攒药钱，能用于扩大经营的所剩无几。他需要一笔额外的本金，来打破这个瓶颈。
这，他注意到市场角落里有个卖竹编工艺品的老汉，生意清淡，摊位上摆着些精巧的菜篮、筲箕。高辉心里一动。他的“套餐”一直用廉价的塑料袋装着，既不环保，也显得低档。如果能用这种朴素的竹篮来装，提升格调，或许能吸引那些注重生活品质、愿意多花点钱的顾客。
他走过去，跟老汉搭话。老汉姓陈，是附近村里的手艺人，儿子在城里打工，他偶尔编些东西拿来卖，贴补家用。
“陈伯，这篮子怎么卖？”高辉拿起一个中等大的菜篮，手感扎实，编工细致。
“两块钱一个。”陈伯没什么精神头。
高辉掂量着篮子，心里快速计算。如果用篮子代替塑料袋，每个套餐可以提价五毛到一块，只要篮子能重复使用一段时间，成本就能摊薄，长期看是划算的，还能树立“高记”的特色。
“陈伯，我想长期要货，量比较大，您能便毅吗？”高辉开门见山。
陈伯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长期要？你要多少？”
“先要五十个。如果卖得好，后续还要更多。”高辉报出数字，“一块五一个，您看行不行？”
一块五，比零售低，但胜在走量稳定。陈伯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布满老茧的手因为激动有些发抖。他没想到这无人问津的篮子还能有这样稳定的销路。
高辉当场付了二十块定金，约定三后取货。这二十块，是他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赌的是“包装升级”带来的附加值。
接下来的三，高辉更加精打细算，连中午的干粮都减了量，就为了尽快凑齐剩下的货款。林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晚饭时默默地把肉菜往他那边推了推，虽然依旧不话。
三后，高辉骑着三轮车，将五十个崭新的竹篮运回了摊位。他挑选品相最好的蔬菜，精心搭配，装入竹篮，挂上新的价目牌——“高记精品竹篮套餐”，价格比普通塑料袋包装的贵了八毛钱。
起初，顾客们只是好奇地观望。
“哟，高，换家伙事了？这篮子不错。”
“贵八毛钱呢，就多个篮子？”
“这篮子挺结实，能用好久了。”
高辉不厌其烦地解释：“阿姨，您看这篮子，多扎实，买菜回家还能用，不比塑料袋强？这菜也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保证新鲜！”
有几个熟客被动了，尝试着买了一份。当她们提着颇具田园风的竹篮离开时，确实引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这篮子真不赖，看着就上档次。”
“明我也买这个！”
口碑渐渐传开。“高记竹篮套餐”成了市场里的一道新风景，虽然价格稍高，但独特的包装和确实不错的菜品质量，吸引了一批追求品质和特色的新顾客。几下来，竹篮套餐的销量稳步上升，总体利润反而比之前更高了。
高辉看着账本上又多出来的一笔进项，长长舒了口气。这步棋，走对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能稍微喘口气的时候，刀疤强又带着人来了。这一次，他们的目标直接对准了那些显眼的竹篮。
“子，花样挺多啊？”刀疤强一脚踩在高辉摊位旁的砖头上，歪着头，用手扒拉着竹篮，“这玩意儿，也得交管理费。”
高辉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强哥，这篮子是我自己进货的成本，还没回本呢。”
“我管你回不回本！”刀疤强身后的一个黄毛跟班叫嚣道，“在这市场卖东西，就得交钱！”
刀疤强摆摆手，眯着眼看着高辉：“这样吧，看在你子还算懂事的份上，竹篮的费，就不按件算了。下个月开始，管理费涨到四十。”
四十！几乎是直接翻倍！
高辉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但他知道，此刻翻脸，之前所有的忍耐和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个为难的笑容：“强哥，四十……我这本生意，实在有点……”
“怎么？不想交？”刀疤强逼近一步，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不想交就滚蛋！这市场，有的是人想摆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个附近的摊主都屏住了呼吸，偷偷看着这边。
高辉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他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这个月的二十块“管理费”，递了过去，声音低沉：“强哥，这个月的。”
刀疤强冷哼一声，一把抓过钱，用手指弹怜：“算你识相。下个月，四十，一分不能少！”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高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嚣张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屈辱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但他知道，这口气，现在必须咽下去。
傍晚，高辉带着一身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憋闷回到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出买的东西，而是沉默地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林薇正在盛饭，察觉到他的异常，动作慢了下来。她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没有了往日收摊后的轻松，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压抑的阴霾。
朵朵跑过来，想跟爸爸话，也被这低沉的气氛吓住，乖乖地爬上了椅子。
晚饭吃得异常安静。连朵朵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口口地扒着饭，不敢出声。
饭后，高辉没有去洗碗，依旧坐在桌边。林薇默默收拾了碗筷，拿到公用水房。
等她回来时，看见高辉还坐在那里，低着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进里屋，而是站在灶台边，假装收拾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高辉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准备去铺地铺。
就在这时，一杯温热的水，被一只略显粗糙、带着冻疮痕迹的手，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高辉猛地抬头。
林薇已经转过身，快步走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桌上那杯水，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团模糊的暖光。
高辉怔怔地看着那杯水，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端起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一点点化开了那冰封的屈辱和愤怒。
他仰起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水是温的，带着一丝淡淡的、属于这个家的味道。
他放下杯子，抹了把脸，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四十块是吗？
他会赚到。
而且，他会赚得更多，多到再也无人敢这样欺辱他！
他铺好地铺，拿出账本。这一次，他不仅仅记录收支，还在空白处，用力写下了两个字：
实力。
窗外，夜色深沉。
但高辉知道，黎明总会到来。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黑暗中，积蓄足够的力量，迎接那必将升起的太阳。
里屋的门缝下，光影微微晃动。
林薇靠在门后，听着外面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一直紧攥着的手，慢慢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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