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淬了剧毒的骨刺，如地狱毒蝎的尾针，带着一抹幽绿的死光，后发先至。
快！
快到极致！
陆羽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浑身上下无处借力，仿佛成了一个悬于空中的活靶子。死亡的气息，如冰冷的铁钳，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那骨刺即将洞穿他心脏的刹那，陆羽的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他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前世今生所有的知识与经验，在这一瞬间被大脑压榨到了极致。
他的身体，在空中以一个凡人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猛地一拧！
腰腹发力，脊椎如龙，硬生生将躯干横移了三寸！
“噗嗤！”
一声闷响。
骨刺没能刺入心脏，却依然凶狠地没入了他的左肩，从肩胛骨的缝隙中贯穿而入。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混杂着一股阴冷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警告！检测到未知神经毒素入侵！体质正在被快速侵蚀！生命力下降汁…】
系统的红色警报在脑海中疯狂闪烁。
陆羽眼前一黑，从半空中重重摔落，手中的横刀“呛啷”一声拄在地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他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低头看去，只见左肩的伤口处，黑色的血液正不断涌出，周围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僵硬。
那名偷袭得手的亲卫，脸上露出一个残忍而得意的狞笑，他甩掉骨刺上的血珠，再次欺身而上，准备给这个唐军主帅致命一击。
阿史那·朵颜的眼中，也曾闪过一瞬间的快意。
他倒下了！这个将她所有骄傲与计谋碾碎的男人，终于倒下了！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那片迅速蔓延的乌黑，以及亲卫脸上那副卑劣的笑容时，那股快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暴怒！
“巴特尔！”
一声清脆而愤怒的娇叱，竟是用突厥语吼出，尖锐得刺破了战场的嘈杂。
“谁准你用毒的？！”
那名叫巴特尔的亲卫一愣，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公主！我……我是为了保护您！”
“我阿史那·朵颜的敌人，要死在我的弯刀之下，而不是死在你这种鬣狗的毒刺之下！”朵颜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明亮的凤目中，燃烧着比战火更炽烈的火焰，“滚开！”
她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嘶鸣一声，竟是直接撞向了那名亲卫。巴特尔被撞得一个趔趄，满脸的不可思议。
战场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蒙了。
唐军的亲卫们正要冲上来救援主帅，而突厥的亲卫们则不明白，公主为何要对功臣发怒。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与僵持中，阿史那·朵颜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纵马来到陆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单膝跪地、脸色苍白的男人。
陆羽抬起头，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他依然能看清那张近在咫尺的、沾着血污却依旧明艳动饶脸。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混杂着战马汗味、皮革味、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草原风信子般的独特体香。
“你的命，是我的。”
她用一种生硬而冰冷的汉话，一字一句地道。
话音未落，她俯下身，不是温柔的搀扶，而是像老鹰抓鸡一样，一把揪住了陆羽胸前的铠甲。
陆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整个人被硬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随即，旋地转，他被粗暴地甩上了马背，像一袋战利品般，横趴在冰冷的马鞍前。
剧烈的颠簸，牵动了肩上的伤口，一股钻心的剧痛让他差点晕厥过去。毒素正在加速扩散，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一下。
“多谢……公主……款待……”
“闭嘴！”
朵颜的呵斥声就在耳边炸响，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自己也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草原儿女的骄傲，不屑于用毒药取胜？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在最后一刻展现出的那份冷静与悍勇，让她产生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惺惺相惜？
她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么窝囊地死在这里。
他必须活着。
活着，然后由自己，在万军阵前，堂堂正正地砍下他的头颅！
“轰隆隆——！”
就在此时，大地剧烈的震颤，已经变成了崩地裂般的雷鸣。
山谷的入口处，黑压压的突厥主力大军，如决堤的洪水，终于涌了进来！那铺盖地的旗帜，那密如森林的长矛，那汇成一片钢铁海洋的骑兵，带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顶住！给老子顶住！”
谷口的另一端，丘神绩已经带着他的人马结成了圆阵。这位莽将此刻双目赤红，手中的陌刀早已卷刃，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却依然如一尊铁塔般，死死地钉在那里，咆哮着指挥士卒，抵御着第一波冲击。
“监军！监军被抓了！”
神策军的阵列中，有人看到了那惊饶一幕，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主帅被擒！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还士气高昂的唐军头上。阵型，开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混乱。
阿史那·朵颜感受着身下陆羽逐渐变得滚烫的体温，也听到了远处父亲大军的欢呼声。
她的亲卫们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其中一人催马赶上：“公主！可汗的大军到了！我们赢了！”
赢了？
朵颜回头看了一眼那片黑色的潮水，又低头看了一眼趴在马鞍上，气息已经微弱下去的陆羽。
不。
这不算赢。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准备迎接她的突厥将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不能把这个男人交出去。
他是她的战利品，是她洗刷耻辱的唯一证明！
“所有人，跟我走！”
她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没有冲向可汗的大军，反而带着剩下那十余名忠心耿耿的亲卫，朝着山谷侧面一条不起眼的、通往密林的崎岖路，纵马狂奔而去！
“公主？！”亲卫们大惊失色。
“执行命令！”朵颜的声音，不容置疑。
陆羽在颠簸中，意识已在消散的边缘。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丘神绩那支的部队，在突厥大军的洪流面前，如同一块即将被淹没的礁石，摇摇欲坠。而他自己，却正被敌人裹挟着，离战场越来越远。
【叮！对目标人物‘阿史那·朵颜’的情感投资已初步完成。】
【当前好感度：-50（仇恨），羁绊点数：+100（征服欲）。】
【警告！投资回报存在巨大风险，请宿主谨慎操作……】
这是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场豪赌，他似乎用自己的命和麾下数千将士的命，做了一个惊动地的开盘。
只是不知，这支被他“抄底”的草原凤凰股，最终带给他的，会是百倍的返利，还是……万劫不复的崩盘。
夜色中，一骑绝尘，带着大唐的监军，消失在了黑暗的密林深处。
而在他们身后，血与火的山谷中，一场实力悬殊的、惨烈至极的绞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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