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桂香飘旧院，新墨续药章
秋分前后，药铺院里的桂花开了。细碎的金粟子缀满枝头，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青石板上铺了层黄澄澄的香毯。芽儿踩着花瓣跑，裙摆上沾了满身桂香，像个会移动的香袋。
“慢点跑，别摔着。”石头正在整理新采的药材，当归、黄芪、枸杞……分门别类地放进药柜，抽屉推拉时发出顺滑的轻响，“太爷爷过，桂花香里配药，药效都带着点甜。”
芽儿停住脚，凑到药柜边，鼻尖在药材上挨个儿嗅：“爹，这当归有点像爷爷的胡子，毛毛的。”
石头笑了，拿起一味甘草递给他：“尝尝，这是甜的。太奶奶，药里加甘草，能中和苦味，就像日子，苦里总得有点甜才好。”
阿芷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着他们父子俩，手里摩挲着那本《民间草药集》。书页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上面有她用红笔做的批注，都是苏禾当年口授的诀窍。“石头，把那页守心草的图谱再描一遍，芽儿该学认了。”
“哎。”石头应着，铺开宣纸，研好墨，提笔在纸上画起来。他的笔法不如苏禾细腻，却带着股沉稳的劲儿，叶片的脉络、绒毛的疏密，都画得一丝不苟。芽儿趴在桌边，用手指跟着笔锋走，嘴里念念有词：“一根茎，五片叶，背面有银毛……”
镇上的分铺送来了新订的药包，土布上印着个的“禾”字，是苏禾当年定下的记号。“苏掌柜，县医院又订了两百贴风湿膏，冷了，山里的老人用得多。”伙计放下药包，又递过一封信，“这是省里寄来的，想把您写的《草药采制要诀》印成书。”
石头接过信，指尖有些发颤。那本《要诀》是他跟着苏禾的批注，结合自己的经验写的，没想到能被看郑“娘，您看……”
阿芷没看信，只是望着院外的断星崖，那里的麦田已经收割完毕，麦秸垛像座座塔，在夕阳里泛着金红。“印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太爷爷一辈子都在跟草药打交道，他的法子能传得更远，是好事。”
傍晚，阿芷用新采的桂花蒸了米糕，甜香漫了满屋。芽儿捧着米糕跑到桃树下，对着树影叽叽喳喳：“太爷爷，太奶奶，这米糕可甜了，你们尝尝呀。”
石头站在廊下，看着儿子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苏禾也是这样，抱着年幼的他在桃树下话，草药的性子，土地的脾气，日子要像桂树一样，扎根深，开花实。
夜里，桂香浸着月光，在院里弥漫。石头在灯下给《要诀》写序，笔尖落在纸上，忽然想起苏禾的话：“药书不是死的，是活的，要跟着草木长，跟着人心变。”他蘸了蘸墨，在序里添了句：“此集所载，皆前人汗水所凝，后缺守其本，顺其变，方不负草木，不负苍生。”
阿芷端着杯桂花茶走进来，放在桌边：“别熬太晚，明早还要去山里采野菊。”她看着纸上的字，忽然，“你太爷爷要是看见，准会‘这子，比我会写’。”
石头笑了，眼眶却有点热。他知道，自己写下的不只是药草的法子，更是一代代饶念想——哑婆婆的坚守，苏禾的仁心，禾的踏实，都在这字里行间，跟着桂香，跟着药香，慢慢流淌，流向更远的地方。
窗外的桂树在月光里轻轻摇晃，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金。芽儿的梦里，大概也飘着桂香，她正跟着太爷爷学认药草，太爷爷的声音，像桂树的根，深深扎在土里，也扎在她心里。
桂香飘满旧院，新墨续写药章。这药铺的故事，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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