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到来，驱散了黑夜，却无法驱散笼罩基地的沉重。阳光照亮的是满目疮痍和无声的悲痛。
清理工作持续了一整。
焚化炉的黑烟终日不息，送别着英勇的战士和可怖的敌人。
每一次点火，都像是在基地每个饶心头又烙下了一道伤疤。
苏婉清主持了一个简短的悼念仪式，没有过多的言辞，只有深深的默哀和活下去的誓言。
幸存者们眼中含泪，目光却比以往更加坚韧。
物资的补充稍稍缓解了生存压力。
食物、药品和建材被分门别类入库，严格配给。
何翟添在这方面倒是没有克扣，或许在他看来，维持曙光基地一定的生存能力，更有利于他后续的“观测”和数据收集。
防御设施的修复是重中之重。
在沈鸿的指挥下，工程师和所有能动员的人手都投入了这项工作。
围墙的缺口被用钢筋混凝土重新浇筑加固，虽然外观丑陋，但坚固程度更胜往昔。“
坚壁”系统被修复，火力点重新布置。
沈鸿甚至在修复过程中，根据陈明远日志里的一些零散思路，改进了部分能量导流设计，使得防御系统对能量冲击的耐受性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
但能源问题依然是悬在头顶的利剑。燃料电池组很快耗尽，太阳能供电在阴沉的气下依旧杯水车薪。
沼气项目和水井项目因节点的破坏和之前的战斗而无限期推迟。
基地的运行功率被压到最低，大部分电力优先保障医疗、通讯和核心防御。
在这种极端匮乏的情况下，赵玥发现的那片发光苔藓，其意义变得愈发重大。
沈鸿抽调出少量电力，在指挥中心旁边开辟了一个的、密闭的培育室。
他从涵洞深处心翼翼地移栽了几平米的苔藓过来，模拟那里的湿度、黑暗和地质环境，尝试进行人工培育。
进展缓慢，却令人振奋。
这些奇特的苔藓生命力顽强，在精心照料下，竟然真的开始缓慢地蔓延生长！
它们散发的柔和绿光不仅提供了最低限度的照明，其产生的微弱生命能量场，似乎还能轻微促进伤口愈合并舒缓焦虑情绪。
苏婉清将一些伤势较重的伤员轮流安排到培育室外休息，效果显着。
这地底的微光，正在成为废墟中悄然萌发的希望之芽。
然而，内部的阴影并未随着战斗结束而散去。
对林默的暗中观察仍在继续。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疗区帮忙，或者一个人发呆。
他对那台坏掉的收音机不再表现出任何兴趣，甚至有些刻意回避。
苏婉清试图与他进行了几次温和的交谈，旁敲侧击地询问他过去的经历以及是否察觉到任何异常。
林默的回答总是含糊其辞，带着明显的回避和恐惧，只反复强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对获救感激不尽。
这种态度反而加深了苏婉清的疑虑。
她将情况再次汇报给江季黎。
“他的恐惧不像是伪装。”苏婉清分析道，“但他肯定在隐瞒什么。那种恐惧…更像是害怕某种东西，或者…某段记忆。”
江季黎沉思片刻。
基地再也经不起任何内部的动荡。
“直接带他来见我。”她最终决定，“有些事，需要面对面清楚。”
林默被带到了指挥中心。
他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不敢看江季黎。
“林默，”江季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基地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很多同伴牺牲了。我们必须排除一切潜在的风险。那台收音机里的异常模块，以及你最近的一些表现，需要你给出一个解释。”
她没有用质问的语气，只是陈述事实。
林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嘴唇嗫嚅着，似乎想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反复着这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有时候…我会听到一些声音…很乱…很可怕…然后我就会变得很奇怪…我控制不了…”
“什么样的声音？在什么时候听到？”江季黎追问。
“不知道…不清楚…就像收音机调不准台的那种噪音…但更…更让人难受…”林默痛苦地抱住头，“每次听到之后，我就会忘记一些事情…好像睡着了一样…醒来的时候…就…就…”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片段，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江季黎和苏婉清对视一眼。
林默的表现不像是在撒谎，他更像是一个…受害者？一个被某种未知力量影响甚至控制的媒介？
“你知道‘内鬼’警告信号吗？”江季黎换了个角度。
林默茫然地抬起头，眼中全是困惑和恐惧：“内鬼？什么信号？我…我不知道…”
他的反应不像作伪。
就在这时，负责通讯监听的技术员突然报告：“首领，那个微弱的加密信号…又出现了！这一次…好像清晰了一点！”
所有人都是一凛。
江季黎立刻示意技术人员将信号接入。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依旧失真，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警告…‘摇篮’…不是源头…通道…被侵蚀…心…绿色的…光…”
绿色的光？是指苔藓？还是别的？
“…数据…备份…在…‘种子库’…深层…”
种子库深层？沈鸿他们只发现霖下一层的日志和发报机！难道下面还有空间？
信号到此再次中断。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
林默瘫坐在地上，似乎因为信号的刺激而更加恐惧，喃喃自语：“声音…就是那种声音…但又有点不一样…”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荒废的农业试验站种子库。
那里藏着秘密，或许关于节点，或许关于苔藓，或许关于林默身上的异常。
江季黎看向惊魂未定的林默，又看向窗外那片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微弱绿光。
内部的疮口需要清理，外部的威胁从未远离，而地底的谜团，正在呼唤下一次的探索。
“陆岩，沈鸿，”她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决断，“准备一下。我们需要再探种子库。这一次，我们要挖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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