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没有话，只静静地与程方对视，后者目光坦然，老眼凛然不惧地迎上赵凌目光，甚至，程方都没处理自己的伤口，任由血液染红袖口。
良久。
赵凌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畏畏缩缩、给他递完刀后，坐都不敢坐的萧牧风。
“呼……”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作出了决断。
赵凌站起身来，眉头舒展开，朝程方展颜笑道：“行吧，程道友。”
“如你所愿！”
赵凌声音沉了沉，“希望程道友……信守承诺。”
“福生无量尊！弟子程方立道心誓……”程方闻言，面目一肃，脊背一挺，二话不，直接立下晾心誓……
立完誓后，程方朝赵凌躬身下拜道：
“多谢……苏军团长成全……”声音有些哽咽。
……
随即，‘刺啦’一声，萧二公子连忙蹬蹬几步，打开雅间的门，眉宇轻扬。
萧钰眼瞳里散发着幽光。
他朝候在门外的王重附耳了几句话，后者瞬间神色一喜，连忙躬身一礼，蹬蹬下楼而去。
雅间内，在萧钰开门的一瞬间，萧牧风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管事王重，他看到王重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不知道是不是萧钰打的。
王重走后，萧牧风又看到了站在外面、站得笔直的萧家家丁们。
他堪称唯一的朋友兼师兄——李二，此刻也站在家丁之中，身形板正，目不斜视，手持一根圆木棍。
萧牧风眼睛眯了眯，他看见李二的左脸上……有着一块淤青。
他嘴角动了动。
应该……是被王重打的吧。
萧牧风眼中闪过一阵阴霾，心里默默的想。
如果首席客卿程方程老愿意庇护他，那他萧牧风……就也可以庇护一下李二和师父陈渊的那个疯女儿——陈璎了。
只过了几个瞬间，萧牧风就听见八宝楼一楼传来蹭蹭蹭不停的脚步声，江湖豪客的嚷嚷声顿时充斥着一楼，连二楼也显得嘈杂了。
萧牧风嘴唇抿了抿，他面色发白，嘴唇失色。
他知道，他的命运……将在这场赌斗中决定了。
此时，萧牧风还是不敢看萧钰，但至少他的身体，还是没那么容易发抖了。
……
“军团长！”
萧钰朝赵凌施了一礼，恭敬道：
“请！”
萧钰脖颈上的伤还是微微发痛，但思量了一下程老的断指之痛后，顿时就觉得，他这点痛……着实微不足道了。
“好！”
赵凌踏出一步，但脚步却瞬间一顿，扭头朝对面的萧牧风喝道——
“萧狗子！”
不等对方回话，赵凌将手中提着的定渊刀往萧牧风一扔！
萧牧风一惊，本能地伸出手，啪的一下两手抱住他师父的宝刀。
赵凌嘴角一翘，朝愣愣的萧牧风道：
“萧狗子，你也是凡人，也练过武……”
“等一下……”
“你愿意替我……”赵凌声如闷雷，“上场吗？”
此话一出，原本动身的程方顿时停下脚步。
赵凌眼瞳中散发出坚定的光，直勾勾盯向萧牧风。
他不是要萧牧风去送死，等一下的赌斗，也不会以生死定胜负。
而且凡人间的斗争，有他和程方这个金丹在，肯定能保赌斗双方一命。
但……
人贵自强。
赵凌是要离开泽大陆的，而且很快就要离开。
他是真心希望这狗子能振作起来，要是一直这么一副鹌鹑样子，即便他日有程方庇佑，这狗子……
照样是会被人欺负的。
“我……”
萧牧风怔怔地看着赵凌，抱住怀中的定渊刀。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萧牧风想上，即便可能会死，他却……还是想上场！
他嘴巴张了张，丑脸上焕发出光彩。
但一句‘可以’还没出口，下一刻——
一双阴冷的眸子……朝他扫射了过来！
萧牧风对上萧钰那毒蛇般的眼神，顿时脊背一凉，脖子都缩了缩，双手不由抱紧怀中定渊刀！
他眼神中的慌乱让萧二公子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萧牧风胸腔起伏不定。
他膝盖发软，这一个瞬间，他想跪下，想哭泣，想求饶……
就像那个午后，妹妹陈璎来柴房给他送吃的，萧二公子带着几个家丁尾随而来，把他萧牧风轰出柴房……
萧二公子把陈璎死死地拽着，往地上一摔……
院子里，萧牧风对着柴房的门，在哭，在捶地，在挨打，在挨打的时候，他头开始流血，牙齿掉了一颗，他开始求饶，哭着、爬着、挣扎着求萧二公子放过陈璎……
没樱
萧二公子没有放过陈璎。
柴房内，陈璎绝望的哭声传入他的耳畔。
萧牧风的腿被打断，他听见咔咔的断骨声，痛，很痛，痛入骨髓般痛……
但仍不如此刻，他心里的那股痛。
他哭，哭得……像条丢了家的狗。
萧狗子趴在地上，一边哭嚎，一边想着……
要是李二在、师父在就好了……
要是陈璎身边的……不是他这个孬种就好了……
陈璎……陈璎……
片刻后，
就在他眼睛淌出血泪的时候，柴房的门……却开了……
萧二公子看也不看地上趴着的萧牧风，一边骂着“晦气”，一边大步迈着，只招呼着家丁们往外走。
萧牧风嘴里满是鲜血，他抬头看去，此刻，陈璎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衣衫凌乱，脸上……满是血迹。
木棍边缘锋利，血迹浸透了木身。
陈璎把自己……毁容了。
……
“牧风。”
听到苏军团长的提议，萧钰其实是开心的，这个提议很好。
他也希望萧牧风亲自上，死肯定不会让对方死，断手断脚……倒是可以试试。
不过，萧二公子眉头一皱，他看萧牧风好像愣住了，就亲切地唤了一声。
“牧风，苏军团长在问你呢。”萧钰温声笑道，如同一位真正的、和蔼可亲的兄长。
萧牧风眼睛里失去颜色。
低下头。
摇摇头。
赵凌心中微叹，但转瞬又眯着眼睛笑道：“校”
“走吧！”他将双手插入裤兜，朝程方和张童笑道，“二位金丹真人，来，苏某……”
“就见识一下贵大陆的凡人赌斗！”
……
……
八宝楼，二楼镂空处。
赵凌往下看去，俱是铜城的英雄豪客，一个个，倒真称得上虎背熊腰，英武不凡。
他身旁的萧钰也满意地扫了一眼。
王重已经把赌斗的事，跟众人讲了，众豪客自然无惧，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向二楼的众位高人！
只有向往，没有害怕！
萧府的名声，他们是信得过的，只要能为萧家出战，哪怕是败了、死了，家里人还是有好处拿的。
众人自然是战意磅礴。
但如果是为萧府的敌人出战……
豪客们……就敬谢不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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