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带着一丝清冽的凉意，穿透高楼间的缝隙，洒在缓缓流淌的车河上。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与周遭的喧嚣保持着一种格格不入的静谧。
车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刚出炉的黄油混合着甜腻奶油的香气，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困倦。
林溪口咬着手中金黄酥脆的菠萝包，外层酥皮簌簌落下，她连忙用另一只手心翼翼地接住。温热的菠萝包内里柔软，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她侧过头，看向驾驶座上专注开车的男人。
顾言琛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峻，但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却无意识地随着车内低回的古典音乐，轻轻敲击着节奏，透露出几分与外表不符的闲适。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林溪终于忍不住问出声。这家藏在老城区巷弄深处的港式茶餐厅，是她大学时代的最爱，以味道正宗和排队时间长而闻名。自从毕业后，她已经很久没去光顾了。
顾言琛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路况，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早上路过，看排队人不多。”
林溪捏着菠萝包的手指微微一顿。
路过？
这家店位于城西，与顾言琛常住的高档公寓和公司所在的cbd区域，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方向。更何况，现在才早上七点半，以那家店的火爆程度，即便是在工作日，这个点也绝不可能“排队人不多”。
他撒谎。
或者，他用了最拙劣的借口，来掩盖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特意起了大早，绕了大半个城市，去给她买这份早餐。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着菠萝包的甜香，悄然涌上心头，熨帖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是低下头，又咬了一大口菠萝包，含混地轻声：“……很好吃。谢谢。”
顾言琛似乎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专注前方，但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柔和了些许。
这不是他第一次“顺路”接送她上下班了。自从上次市出差归来，这似乎就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起初她还有些拘谨和不安，试图找理由拒绝，但他总是能用最平淡的语气，着最不容反驳的理由——“顺路”、“早上有个会在那附近”、“周铭今请假，车位空着”。
几次下来，她便也习惯了。
习惯了他准时出现在区楼下，习惯了他车上总是温度适夷空调，习惯了他偶尔会带来的、不合他口味却明显是投她所好的点心。
就像今这份菠萝包，还有手边那杯温度恰到好处的丝袜奶茶，茶香浓郁，奶滑丝润，是她最爱的比例。
他记得。他记得她所有细微的喜好，甚至包括她自己都快遗忘的大学时代的味道。
这种被人在意、被人珍视的感觉，如同细密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她曾经干涸的心田。那些因过去伤痕而筑起的壁垒，在这日复一日的、看似不经意的温柔攻势下，正一点点地松动、剥落。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悠扬的钢琴曲在流淌。但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透着一种奇异的安宁与默契。
林溪口喝着奶茶，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湍街景。行道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秋意渐浓。她忽然想起，几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秋，她也是这样坐在他的车里，那时他还是个清冷的大学生，而她是个懵懂的新生。时空交错，场景依稀相似，却又物是人非。
不同的是，当年那份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心情，似乎正被一种更踏实、更温暖的情绪所取代。
车子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停下。
顾言琛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捧着奶茶杯的手上，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合口味吗？”他问，声音低沉。
林溪点点头，将奶茶杯往他那边稍稍递凛：“很正宗，你要不要尝尝？”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他向来不喜甜食，尤其是这种在他看来“不健康”的饮料。
然而，顾言琛只是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真的倾身过来，就着她递过来的姿势，低头含住了她刚刚喝过的吸管。
林溪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他吸了一口，然后坐直身体，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
“太甜。”他评价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纵容？
林溪看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和自己手中那杯被他尝过的奶茶，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你们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个味道。”他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林溪默默收回奶茶，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靠近时带来的、清冽的雪松气息。她将吸管含入口中，甜腻的奶茶滑过喉咙，却仿佛带着他留下的、独特的味道，让她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依旧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刚才那个的插曲从未发生。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
车子缓缓驶入公司地下车库，停稳在他专属的停车位上。
顾言琛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侧过身，看向正准备去开车门的林溪。
“晚上有个非正式的行业交流会，”他开口，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静，但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在星河湾酒店。来的大多是合作方的老总和一些投资人，氛围比较轻松。要不要一起去？可以认识些人脉。”
林溪微微一怔。
这类的交流会，以前他偶尔也会带女伴，但通常是公关部或者市场部的高级经理，纯粹出于工作需要。他从未以这种私饶、带着征询意味的口吻，邀请过她。
这不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命令，而更像是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发出的、共同出席社交场合的邀请。
她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带着某种期待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林溪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攥了攥手心，里面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她点头，就等于在某种程度上，默认并接受了他们之间这种超越上下级的、日益亲密的关系。这将会把他们推向一个更公开，也可能面临更多审视和议论的舞台。
但，心底那份蠢蠢欲动的渴望，以及对站在他身边的向往，最终战胜了那一丝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好。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顾言琛眼底那丝细微的紧张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暖意的满意。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不用特意准备，做你自己就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下班等我。”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嗯。”林溪点零头，脸颊微热。
两人一同下车，走向专属电梯。在地下车库略显昏暗的灯光下，他步伐稳健，她稍后半步跟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数字不断跳跃上升。
顾言琛的目光落在电梯镜面里映出的她的身影上。她今穿着一套浅杏色的职业套装，线条利落，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长发挽起，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脸上带着一丝刚刚褪去的红晕，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柔美的气息。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裙子很衬你。”
林溪心头一跳，从镜子里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坦然而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谢谢。”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心跳如擂鼓。
电梯到达楼层，“叮”一声轻响，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门开，外面是明亮而忙碌的办公区前台。
顾言琛瞬间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气场强大的顾总模样，他率先迈步而出，步伐沉稳，走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林溪跟在他身后，感受着周围同事投来的或好奇、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脸上也恢复了职业化的从容。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根名为心动的弦，已经被彻底拨动，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脚步轻快。窗外，秋日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暖融融的。
她想起他的“下班等我”，想起晚上那个交流会，想起他喝她奶茶时微蹙的眉头，想起他夸她裙子时专注的眼神……
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这一的开始，因为一份绕了大半个城市的菠萝包，和一句“下班等我”的约定，而变得格外不同。
她知道，她和顾言琛之间，那条模糊的界限，正在被他们自己，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跨越。而前方，似乎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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