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演阵图。
它代表着苏家在阵道一途上，最引以为傲的根基。
苏念曦捧着它，就像捧着自己的荣耀与骄傲。
“一炷香？”林尘接过了那块温润的玉质阵盘，反问了一句。
他的反应很平淡，没有半分被挑衅的激动，也没有面对难题的凝重，就好像苏念曦递过来的不是什么玄奥阵图，而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播。
这种平淡，让苏念曦心中那股好不容易燃起的战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有点不舒服。
“怎么？你觉得时间太长了？”她故意激将，“还是，你根本就找不出来，想拖延时间？”
林尘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阵盘表面那些繁复的符文。
在苏念曦看来，那是一片由数万符文构成的浩瀚星海，每一个符文都是一颗星辰，彼此之间以玄奥的轨迹连接，构成了宇宙的法则。
可在林尘的感知中，这幅图……很简单。
就像一个学生画的电路图。
结构清晰，逻辑分明，但到处都是冗余的线路和低效的节点。
不到三秒。
“这里。”林尘的手指，点在了阵盘的左下角，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此处的能量流转，存在一个0.03秒的迟滞。虽然微，但在高速运转时，会成为整个阵法体系崩溃的第一个蚁穴。”
苏念曦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将神识探入那个位置，按照林尘所，模拟阵法的运转。
一遍，两遍，三遍……
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没错。
真的有迟滞！
虽然这个迟滞微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但它确实存在！
这怎么可能？
这副《千机演阵图》可是经过爷爷，那位阵道大宗师亲自校订过的！连他老人家都此图已臻于完美，不可能再有任何疏漏！
“不可能……这只是巧合！”苏念曦喃喃自语，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还有这里。”林尘的手指移动到阵盘中央，“灵力回路的第七个转折点，符文冗余了三个，导致能量在通过时，会产生1.2%的无效损耗。”
“以及这里，作为核心枢纽，它的符文承载力，比理论值低了至少百分之五，一旦遭遇高强度冲击，会瞬间过载。”
林尘一口气，指出了三处她所谓的“谬误”。
每一处，都得条理清晰，数据精确。
苏念曦的脸，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她甚至不需要再去验证。
因为林尘所的，完全颠覆了她对阵法的认知，却又在另一个层面，给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她从未想过，可以用“迟滞”、“损耗”、“承载力”这些词汇去解构一个阵法。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阵法是玄之又玄的，是感性的，是需要“悟”的。
可林尘，却用一种冰冷、精确、不容置喙的理性，将其彻底肢解。
“三处，已经找完了。”林尘将阵盘递还给她，“你输了。”
苏念曦没有去接。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书的叶清瑶，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灵茶走了过来。
她将茶杯递给林尘，用软糯的嗓音：“师兄，喝茶。”
然后，她才好奇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念曦，又看了看那块阵盘，声问道：“师兄，这个玩具很难玩吗？我看这位姐姐好像要哭了。”
玩具……
苏念曦身体一晃，差点没站稳。
她苏家的传世之宝，她引以为傲的阵道根基，在这个姑娘的眼里，居然只是一个……玩具？
而林尘的回答，更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不难。”林尘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只是有些地方设计得不太合理，我顺手帮她优化了一下。”
苏念曦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林尘。
她回顾自己短暂又辉煌的二十年人生。
从三岁识阵，到十岁布阵，再到二十岁名扬中州，被誉为百年不遇的“阵道明珠”。
她一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任何对手。
她以为自己站在同辈的顶峰，甚至有朝一日，能超越自己的爷爷，成为真正的阵道传。
可现在，一个同龄人，只用了三秒钟，就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骄傲。
她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学，就像一个笑话。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
或许……连爷爷在阵法上的造诣，都在这个男人之下！
噗通。
苏念曦双膝一软，竟直直地跪在了林尘面前。
这个举动，让林尘都有些意外。
叶清瑶更是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林尘身后。
“请……请收我为徒！”
苏念曦抬起头，那双明艳的凤眸里，此刻写满了虔诚与渴望。
她抛弃了所有的自尊与骄傲。
在绝对的真理面前，骄傲一文不值。
“只要您肯教我，我苏家愿奉您为最高等级的客卿！我苏家所有的阵图典籍，您都可以任意阅览！我……”
“我不收徒。”
林尘淡淡地打断了她。
他看着跪在地上，满脸错愕的苏家大姐，平静地解释道。
“我只会教清瑶知识，因为我需要她尽快学会如何掌控自己的力量。”
他的目的很纯粹，也很唯一。
亲自教导除了叶清瑶的别人，不在他的计划之内，那会浪费他宝贵的算力和时间。
苏念曦怔住了。
她看着躲在林尘身后，正探出半个脑袋，好奇打量着自己的叶清瑶。
原来……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少女。
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在她心底涌起。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不能拜师，那也绝不能错过这个大的机缘！
“那……那我们能成为朋友吗？”她心翼翼地问道，姿态放得极低。
“作为朋友，以后我若是有阵法上的问题，可以……可以付费向您请教吗？任何代价都可以！”
林尘看着她，这个苏家大姐，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很省力。
“我们早就已经是朋友了。”他点零头，“反正去阵城的路上也无事，你有什么不懂的，我顺手教你就是。”
“太好了！”
苏念曦一扫颓唐，整个人都焕发了光彩，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从今开始，走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
与此同时。
巨鹿城千里之外的一处荒芜山脉上空。
一道灰袍身影凭空出现，他剧烈地喘息着，一张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惊怒。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速度！”
影鸦的元婴杀手，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他循着寻踪罗盘的指引，一路从中州追到东荒边境，眼看就要得手，目标却忽然消失。
等他好不容易再次捕捉到对方的气息，一路追到巨鹿城，却发现对方又跑了！
而且这一次，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他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拼了老命地燃烧精血追赶，也只能勉强吊在后面，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到。
“先去巨鹿城，又往阵城的方向跑……这个苏念曦，到底想干什么？”
灰袍修士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他的神识微微一动。
他察觉到，下方一个隐蔽的山洞里，传来一道极其微弱，但充满了怨毒与绝望的气息。
元婴期？
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山洞口。
洞内，那个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人，正是方昊。
“谁让你在此偷听的！”灰袍修士冷哼一声，杀意毕露。
方昊被这股恐怖的威压吓得浑身一颤，他看清来人后，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前辈！前辈饶命！”
他重重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晚辈听闻前辈似乎在追查苏念曦的下落……我与她也有不共戴之仇！求前辈带上我！晚辈愿为前辈做牛做马！”
灰袍修士闻言，倒是来了兴趣。
“哦？你也跟她有仇？”
“是！她毁了我的一切！我做梦都想将她碎尸万段！”方昊咬牙切齿，眼中满是疯狂的恨意。
灰袍修士打量着他，点零头。
“很好。既然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那便结伴而行吧。”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方昊大喜过望，仿佛看到了复仇的曙光。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灰袍修士看他的姿态，充满了玩味与残忍。
“起来吧。”灰袍修士缓缓开口。
就在方昊准备起身的瞬间。
一只干枯的手，毫无征兆地按在了他的灵盖上。
“前辈，你……”方昊的喜悦，瞬间化为惊恐。
一股阴冷霸道的力量，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粗暴地撕碎着他的神魂。
灰袍修士的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没错，我们是同伴。”
“但比起活人，我还是更相信……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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