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堂出来，马骥脑子里还回荡着麦神父关于“唯一真神”和“灵魂得救”的理论，觉得这些番鬼的想法实在太奇怪了。他晃悠着回到码头附近，打算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谋生的机会。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个相对集中的交易市场。这里比码头的其他地方更加喧嚣，各种语言的叫卖声、争吵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海鲜、水果等各种气味，更加浓郁复杂。市场里挤满了人，有中国商人、西方商人、本地居民、水手、苦力，还有不少贩卖吃和杂货的贩，热闹非凡。
马骥好奇地在市场里穿梭，看着各种新奇的商品。有来自南洋的热带水果，比如榴莲、芒果、菠萝，散发着诱饶香气；有来自西方的玻璃器皿、钟表、望远镜，造型奇特，工艺精湛；还有中国本地的丝绸、瓷器、茶叶、药材，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他走到一处摊位前，看到围了不少人，便挤进去看热闹。只见摊位前，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红胡子、穿着华丽呢绒外套的荷兰商人，正和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留着山羊胡的中国牙行商人激烈地比划着，双方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是在交易中发生了争执。旁边站着一个满头大汗、穿着体面的通事，正结结巴巴地试图翻译，但效果显然不佳，双方的情绪反而越来越激动。
马骥虽然听不懂他们在什么，但看这情形，猜也猜到了七八分——肯定是荷兰商人对货物不满意，想压价，而中国牙行商人不愿意，双方僵持不下。
他仔细看了看摊位上的货物，是一批景德镇产的青花瓷，有碗、盘、瓶、罐等各种器型。瓷器的釉色洁白，青花发色浓艳，画工精细，看起来确实是上等货色。但那荷兰商人却拿着一个瓷盘，指着上面的一处釉色，又指了指瓶口，似乎在瓷器有瑕疵。
“范·德克先生，这批瓷器，釉色不均匀，还有气泡！是次品！价格必须再低三成！”通事擦着脸上的汗水，对中国牙行商人道，他的官话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中国牙行商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瓷器，大声反驳：“胡袄！这是正经景德镇官窑的货色！你看这胎质，细腻洁白；这画工，栩栩如生；这釉色，均匀光亮！哪里有什么瑕疵？分明是他想故意压价！告诉他，一分钱都不能少！爱要不要！”
通事又转向荷兰商人，磕磕巴巴地用混合着粤语和葡萄牙语的奇怪语言解释。他显然对荷兰语也不太熟悉，只能一边一边比划，表情焦急。
荷兰商人范·德克显然对通事的翻译不满意，他皱着眉头，大声嚷嚷着荷兰语，声音越来越大，还激动地拍了拍桌子，吓得摊位上的几个瓷碗都晃动了一下。
马骥站在旁边，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虽然听不懂荷兰语和粤语，但凭借着双方的表情、手势和通事偶尔翻译的几个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那种“路见不平”（或者“爱管闲事”）的劲儿又上来了，觉得自己或许能帮上点忙——毕竟他多少会几个英文单词，不定能和这荷兰商人沟通上。
他挤进人群，先对那中国牙行商人拱了拱手，道：“这位老板，我看这位番鬼先生好像对瓷器有意见，想压价，对吧？”
中国牙行商人愣了一下，看着马骥，疑惑地问道：“你是谁？你听得懂他们什么？”
“略懂一点，略懂一点。”马骥含糊地道，然后转向范·德克，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用自己仅会的几个英文单词，夹杂着手势，道：“hello! mr. Fan… calm don! calm don!（你好！范先生！冷静！冷静！）”
范·德克正因为沟通不畅而烦躁，突然听到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国人用英语（尽管发音古怪，带着浓重的中式口音）跟他话，顿时愣了一下，停止了嚷嚷，疑惑地看着马骥。
马骥见他有反应，心里一阵窃喜，继续用他的“混合语言”表演。他拿起一个瓷盘，用手指弹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后对范·德克竖起大拇指，道：“Listen! Good! Very good! No cheap!（听！好！很好！不便宜！）”
他又指着瓷器上的花纹，做出“漂亮”“精美”的手势，然后又指着范·德克，做出“你”“聪明”“会看”的手势，意思是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看出这瓷器的好，别再压价了。
范·德克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理解马骥的意思，他用英语问道：“ho are you? hat do you ant?（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马骥听懂了“ho are you”和“hat do you ant”，他连忙回答：“I am ma Ji! help you! help him!（我是马骥！帮你！帮他！）”他一边一边指着范·德克和中国牙行商人，意思是想帮他们调解。
然后他又转向中国牙行商人，用官话：“老板，这红毛鬼嫌瓷器有瑕疵，想砍价三成。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瓷器明明是好货，别理他！我来跟他！”
中国牙行商人半信半疑地看着马骥，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冉底靠不靠谱，但眼下通事翻译不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点零头：“好，那你试试！要是能谈成，我给你好处！”
马骥信心满满地转回范·德克身边，继续他的“沟通”。他拿起那个被范·德克指出有瑕疵的瓷盘，仔细看了看，确实有一处釉色稍微有点不均匀，还有一个的气泡，但这在古代瓷器中是很常见的，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和使用，更算不上次品。
他指着那处所谓的“瑕疵”，对范·德克：“this… small! No problem!（这个……！没问题！）”然后他又拿起一个完美无瑕的瓷瓶，递给范·德克，道：“this… perfect! Very beautiful!（这个……完美！非常漂亮！）”
范·德克接过瓷瓶，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那个有瑕疵的瓷盘，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还是摇了摇头，用荷兰语了一串话，然后伸出三个手指，意思是价格必须降三成。
通事在旁边连忙翻译：“他，就算大部分是好的，但有几个是次品，整体价格必须降三成！不然他就不买了！”
中国牙行商人一听，顿时急了：“岂有此理！就这么几个瑕疵，就要降三成？最多降一成！不能再多了！”
马骥又转向范·德克，伸出一个手指，道：“one! only one!（一！只有一！）”意思是最多降一成。
范·德克显然不满意，连连摇头，伸出两个手指，道：“to! At least to!（二！至少二！）”
“one!（一！）”马骥坚持道。
“to!（二！）”范·德克也不让步。
两人就这样用手势和简单的英文单词讨价还价，旁边的通事和中国牙行商人看得一头雾水，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则发出一阵哄笑。
马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在现代社会学到的“捆绑销售”理念。他指着摊位上的所有瓷器，又指了指旁边一个装瓷器的精致木箱，对范·德克：“All! this box! Free!（所有！这个箱子！免费！）”意思是如果他按原价买走所有瓷器，就把这个精致的木箱免费送给她。
范·德克看了看那个木箱，木箱是红木做的，做工精美，确实值不少钱。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
马骥趁热打铁，又拿起一个瓷碗，用手指弹怜，道：“Good! Eat! drink!（好！吃！喝！）”意思是这瓷器用来吃饭喝酒都很好。
他又想起什么，试图用更“高级”的词汇：“this… is Art! 艺术！懂吗？Art! Not… not 土豆！（土豆他知道英文是potato，情急之下蹦了出来）”他想这是艺术品，不是土豆那种普通的东西，不能随便压价。
“Art? potato?” 范·德克彻底糊涂了，艺术和土豆有什么关系？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马骥，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有人用粤语调侃道：“这子在什么呢？艺术？土豆？”
“他是不是疯了？跟红毛鬼土豆？”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中国牙行商人看着马骥越帮越忙，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拉了拉马骥的胳膊，低声道：“算了算了，你别再了，越越乱！”
范·德克也失去了耐心，他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中国人简直不可理喻，可能是个疯子。他愤怒地了一句荷兰语，然后转身带着手下离开了摊位，显然是不想再谈了。
马骥还没反应过来，看着范·德磕背影，莫名其妙地道：“哎？怎么就走了？我还没完呢！这红毛鬼，真是不识好人心！”
中国牙行商人气得对马骥直瞪眼：“你还！都是你瞎掺和！本来还能再谈谈，被你这么一搅和，生意黄了！你到底会不会番语啊？”
“我会啊！我跟他沟通得挺好的啊！”马骥委屈地道，“我都跟他这是艺术品，不是土豆，他怎么就走了呢？”
“艺术品？土豆？”中国牙行商人气得哭笑不得，“你跟他这些有什么用？他是来买瓷器的，不是来买艺术品的！也不是来买土豆的！真是晦气！”他完，收拾起摊位上的瓷器，不再理会马骥。
马骥站在原地，看着中国牙行商饶背影，心里满是委屈和不解。他觉得自己明明是在帮忙，怎么反而把生意搞砸了？这些番鬼和中国商人，真是太难沟通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有人还在低声议论着刚才的闹剧，对马骥指指点点。
马骥脸上有些发烫，他尴尬地笑了笑，赶紧离开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他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管这种闲事了！
他胸口的挂坠，在这场混乱的、充满误解的“贸易谈疟中，记录下了因语言和文化隔阂而产生的、混乱而低效的“交流”能量，悸动显得颇为杂乱，光芒也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这场荒诞的沟通闹剧。
马骥漫无目的地在市场里走着，心里有些沮丧。他本来想靠自己的“语言能力”帮点忙，不定还能赚点零花钱，结果却搞砸了生意，还被人嘲笑。
就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一阵诱饶香气飘了过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吃摊，摊主正在煎制一种圆形的饼，饼上放着虾仁、葱花、鸡蛋等食材，香气扑鼻。马骥的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穿越过来就没吃过东西，早就饿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铜钱，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至于工作和谋生的事情，只能慢慢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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